那些我聽不懂，甚至無法理解的話語，彷彿在我腦海之中結成了一個圈。

    讓我至始至終都在那個圈之中打轉，如果速度夠快，我甚至還能追的上我自己的背影，這就是其中最矛盾的地方。

    不過，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突然摔倒那火堆之中。

    雙手沾上那生死簿的灰燼，直到現在，我回憶那天的事情，我都能夠感覺到，我雙手依然有種炙熱火辣辣的錯覺。

    那手指，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幻覺，而產生出一些紅色的泡泡，總之，那天之後，我經常會感覺到，我的雙手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一次又一次的殺人，藉着我之手，來了結那些本該死去人的性命，不知道到底是我身為陰司的責任，還是說，這是我的悲哀。

    突然，我想到了一點！

    “如果說我是陰司，那麼，我寫下程龍的名字，那麼他的靈魂會不會死去？”

    像是靈機一動，我突然在大腦之中就有了這個想法，隨後，我就大膽的問出了這一個問題。

    我也是後悔，為什麼當初我的腦子不能轉的快一些，為什麼偏偏等到我死去的時候，才能想到那種最具有實際性的想法。

    這可不，我身為閻王身邊唯一一個活在人間的陰司，那麼，如果真的寫下程龍的名字，應該就能夠讓他化成一縷白煙直升天際吧。

    那可比我那些買了裝備，做了很多計劃，最後莽撞的闖入醫院，被困在太平間，而且還輕而易舉的就被殺死快多了。

    不過很快，閻羅王就給了我這一個腦洞挖了一個大大的坑，也是間接的否定了我的那個想法。

    “不可能……程龍的屍身經過你地獄火的燃燒，已經變成了灰燼。”

    “所以他的肉身已經毀了，而我給與他的鬼火，雖然說附身於他自己身體的時候，能夠將其屍身復活。

    但是說到底，他還是一個死人，被地獄火給殺死的人，是永遠無法投胎轉世的，也就是說，他現在和永遠都要呆在地獄，沒什麼兩樣……”

    閻羅王一臉悠閒的說著，眼裏流露的全是那種勝利者的喜悅。

    聽到這裏，我算是明白了，原來程龍現在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怪不得……

    我猜想，這也是為什麼閻羅王願意和程龍打這個賭，因為閻羅王知道程龍是沒有勝算的，而他是會必贏的。

    也是，一個這麼有威望的地獄之神，偏偏和一個微不足道，只是帶著滿身邪惡的凡人去做這樣的事情……

    他的勝算，遠遠比那個死於地獄火之下的程龍，要高上許多……

    不！正確來說，是一定輸不了！而且有穩贏的把握。

    這，就是一場，與魔鬼的交易，而且結果成功輸掉的經典案例，我也是深陷其中。

    看到了程龍這如此落魄不堪的一面，也更加意識到了我面對的這個，是一個怎麼樣的惡魔…….

    久久之後，我們兩個人都一言不發，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和這個所謂的地獄之神來溝通，畢竟我不想成為他的下一個傀儡……

    這樣的氣氛越發的尷尬，隨著閻王爺沉默起來，這裏的一切的氣氛顯得更加的黑暗和壓抑，壓抑得就像是有一塊大石頭，死死的壓在我的身上，讓我動彈不得，而且呼吸有些苦難……

    不行了。

    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那我現在死了嗎？”

    憋了好久，我終於問出了口，這個一直纏繞在我心裏面，一直都想問，但是又有些卻不敢問的問題。

    因為其實我的內心一直都挺害怕的，因為我怕一旦說出口，而對面閻羅王給我的回答，會是我不願意聽的結果。

    那樣的話，我會很崩潰，而且搞不好的話，我心裏面好不容易纔建起來的防線，很有可能會在聽到真實，而我不願意去接受也不想去相信的結果的那一刻，會全然崩塌。

    閻羅定睛看了我一眼，眼神依舊帶著些玩我的意思，似乎是在告訴我，也在嘲諷我——怎麼？難道你還不知道，你到底死沒死嗎？

    閻王只是給了我一個眼神，但是又是久久不說話。

    但是他卻不知道的是：由於他沉默得有些久，我甚至有些著急，打心底有些發毛，表情有些不耐煩，想趕緊從他口中聽到答案。

    “如果說，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一些公平和安慰，那麼你就錯了……”

    閻羅王淡淡的說著，將戴在臉上的眼鏡取了下來，放在手中輕輕的擦拭著。

    看到他的這個動作，我很好奇，一個用手指來擦拭眼鏡的人，只會將那鏡片給越弄越髒。

    閻羅王不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且雖然說這裏是地獄，但是有些物理法則也是和人間沒有區別的。

    只是在他擦完，再一次戴上之後，我便感到了驚奇，那鏡片，竟然真的變得乾淨了許多。

    “如果你已經死了，那麼你現在應該存在的地方不是這裏，也不是天堂，而是，你完全不存在，那就代表，你已經是真的死了……你還記得你簽訂的那個陰司合約嗎？”

    就這麼一句話，閻羅王徹底提醒了我那個我一直忽略掉的事實，那就是，當初我第一次死亡之後，見到閻羅王和那些外國友人在“親切”談話之後得知的內容。

    那就是人間陰司在死亡之後，是不會擁有靈魂的，換句話說，就是無法投胎，無法轉世做人。

    甚至無法在地獄繼續作為鬼魂，瀟灑快樂下去，一旦判官死去，那麼就是真的死去了。

    從此天堂，地獄，人間，再無此人，就像是在這宇宙之中被抹去一樣，像黑板上面的白粉筆字被殘忍的抹去，不留下一點痕跡……不，殘留的還是有一些白色的汙垢。

    是啊本來做在人間做陰間的陰司，可以掌管著人類的生死，也可以不老不死，但是，這個付出的代價又是極為殘酷的。

    自從你給了地獄當了陰司的那一刻起，你的靈魂就已經不復存在，所以說如果你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不會像其他的正常人一樣，還可以去投胎轉世……

    這些，根本就不可能！！！

    …………

    …………

    “呀哈哈……哈哈……！來了！來了！”

    遠遠的，我就能夠聽到這個又噁心，又狂妄的人的聲音……

    沒錯，就是程龍。

    不對，剛纔他還在和師叔打鬥當中，此刻又是笑得如此的開心，如此的狂妄……

    那……

    師叔，是不是已經……

    我還在想著什麼的時候，就看見程龍大搖大擺的朝著我們的這個方向走過來。

    等等，我現在不是在地獄嗎？

    難道師叔……

    突然之間又是一陣白光映入我的眼簾，這白光很強，很刺眼，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居然又回到了師叔和程龍打鬥的這裏……

    真是搞不懂，這樣來來去去的，我都要被搞暈了……

    程龍大笑著，仰著頭，抱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感，來接受這一刻來自“神”的力量。

    那種炙熱感，籠罩他的全身，甚至讓他在那一刻產生了便意。

    “啊——這就是神的力量嗎？多久了，我終於能夠再一次感受到作為人類的知覺了！”

    程龍心裏面是說不上的欣喜，在地獄一年，從未有過人類那些瑣碎卻無法忽視的日常。

    大小二便，肚子飢餓，寒冷，這些統統都無法體會得到，唯一能夠讓自己感覺自己還在的知覺。

    也就只剩下痛苦了，不過程龍倒是願意用自己再一次死亡，去抹去那持續一年的痛苦。

    不過今天，在被折磨了一年之後，那個和閻羅的約定，終於要來到尾聲了！

    那一邊，師叔趴在地上，伺機而動著，他心裏面也有數，現在的他完全不是此刻的程龍對手。

    只要對方輕輕一甩手，自己便會象蒲公英一樣隨風而去，到時候，也不知道會摔在哪個角落。

    所以師叔看起來很冷靜，他也必須得冷靜，得忍耐，得等到最合適的時機，來進行最完美且最致命的一擊。

    但是那個機會真的會來臨嗎？

    眼前的程龍越來越強大，身體雖然還是女身，但是從內在散發出來的那種邪惡的氣場，和氣息彷彿已經如同變天了一樣，將這個潔白無邪的場景變得異常的詭異邪惡……

    四處都充滿著黑暗的力量，那天花板甚至都開始蔓延著純黑色的煙霧。

    惡魔……魔鬼……

    這些字眼，用來形容現在的程龍，是在合適不過的了。

    反觀看了一下那躺在地上，已經十來分鐘沒有過任何反應的屍體，毫無疑問，我已經死去。

    那個陪伴著師叔許多歲月的老友，在這一天也將接受死神的審判，那個所謂的陰司，最後的結果竟然是沒有預兆到，自己的死亡，也有成為那生死簿上的一員，這樣子想一想，師叔臉上愈發覺得嘲諷。

    沒錯，這不就是人生嗎?你永遠也不知道你自己將會在哪一刻離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