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不及多想衝出門外，蘇老三和毛豆還以為屍體逃出，掄起手中的傢伙不由分說地砍向我，幸虧我身手矯健，否則就那一下子絕對能把我砍殘廢了不可。

    “快去找劉芳。”我催促道，拉著他倆拔腿就跑。

    路上，蘇老三不斷地嘆氣，我不明所以一問，他這才道出原由。

    原來那兩團黑煙是謝寡婦和程老爺子積攢多年的怨氣，也正是因為兩股怨氣消不掉才引起的屍變。本來想著替他倆除去心結，為其超度託生，奈何心魔不消，萬般無奈下只有採取最殘酷的手段，如此一來，恐怕二人會徹底魂飛魄散，永遠消失。

    “那秦八爺怎麼辦？”一想到秦八爺目前的處境，我心急如焚道。

    “或許，這就是命吧。”蘇老三惋惜地搖了搖頭，“當初他既然答應接手此事，就一定會料到結局如此，這就是撈屍人的宿命。”

    在我的追問下，蘇老三終於道出實情。秦八爺兒時和兄弟們去河邊玩耍時，不幸被水草纏住腳，兄弟們見狀以為是水猴子在作祟，嚇得拋下他倉皇而逃。萬念俱灰下，河面由遠而至一艘小船，船伕正是這一代的撈屍人，名號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姓何，單名一個深，秦八爺也因此獲救。

    何深年事已高，一生未娶，身子骨還算硬朗，平時靠著撈屍人的身份勉強餬口，利用業餘時間扎得一手好紙人、紙馬、紙房，也摻和著白事流程賺些外快。他見與秦八爺投緣，於是便收他為關門弟子傳授畢生絕學。

    據說撈屍人這行有個與死人簽訂契約的規矩，不能插手活人與死人之間的是非恩怨，否則會付出血的代價。而何深正是見錢眼開，抱著僥倖的心理破壞了地主家的一樁冥婚，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溺死河中，屍骨無存，河面只漂浮著殘留的衣物。

    我聞言心裏五味雜陳，若是因為我的緣故害死了秦八爺，那我將會懊悔終生。

    當我們趕到劉芳藏身處，蘇老三夜觀天象，低語道：“不好，寅時快過了，我們要抓緊時間找到劉芳。”

    蘇老三和毛豆開啟火摺子分頭尋找，只有我呆立在院子裡，因為我再次看見那天圍著我的幾個白影，正站成一排幽青的雙眼注視著我，目光宛如冰刀子射向我，周圍的空氣逐漸寒冷，彷彿置身於冰山中。

    這時，屋裏突然傳出細微的聲響，我掏出玉佩防止亡魂近身，舉起火摺子推開門的一剎那，一張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嚇得我瞬間癱坐在地。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好比一塊生牛肉放在煎鍋裡煎成了黑炭，幾乎認不出五官全都黑糊糊的黏在一起，那張可怖的臉藏在斗篷下，此人正是劉芳。

    “你還不肯放過我？”劉芳沙啞的嗓音像是鐵片颳着鍋底，讓人聽著難受。

    我不敢直視劉芳的臉，故意把火摺子放低，火光把屋內的環境照亮，這一照更令我驚恐萬分。

    滿地的屍骨全是殘肢斷體散發著陣陣惡臭，而所謂的床只不過是幾塊木頭搭設起來，上面放著兩個大黑壇，一股不明液體順著壇口緩緩流淌，地面彙集成一灘汙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