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的眉眼似染了霜：“你知道？”聖妃娘娘笑道：“當然，師父曾說，顧家最易出情種，如今一見，果真不虛。”

    “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

    “本君不信。”

    “你愛信不信。”聖妃娘娘不以為然，道：“以君上的年齡算，如今也該是兒孫滿堂幾世同堂了，然而，月月來時，君上竟然尚未成婚……”

    “那又如何？”

    “君上雖然娶了月月，但心思卻全然不再月月身上，我們雖然育有三個兒子，但君上對他們卻是不聞不問，反而對殤兒寵愛有加……殤兒，是她生的吧？”

    “殤兒，是本君的養女。”

    “養女？騙誰呢。”聖妃娘娘自嘲的笑了起來：“一開始我也這樣認為，前些日子我不慎撞見君上去了靜心殿……”“你去過靜心殿？”

    顧念的聲音中有無法掩蓋的緊張，這是聖妃娘娘從未見過的。他緊張著她，卻從未緊張過她。

    “是啊，我去看了看那位讓君上念念不忘的女子，也看到了你和她的過去，包括殤兒……”

    “你想怎麼樣？”

    “月月不想怎麼樣，只是好奇，什麼樣的女子，可以得君上這般青睞。”

    顧念沉默不語。

    聖妃娘娘自嘲笑道：“我們的兒子在戰場上一死兩傷，你卻將那可憐的兄弟倆打發到了邊疆寒地……而她的女兒，卻讓你那般垂憐……我同樣也是做母親的，心裏豈能不苦？”

    顧念繼續沉默。

    聖妃娘娘看著顧念，悵然道：“外界都傳言，是因為我們的兒子爛泥扶不上牆，我們的兒子強不強，你難道不知道嗎？”

    顧念沉默少頃，斟酌道：“月月，你是知道的，你來自靈湖境，是你的身世限制了他們的前途，本君生性多疑，容不得半點馬虎……”

    “可他們也是你的兒啊！”

    “就算是我的兒子，可他們的身上流淌著一半靈湖境的血脈！這是本君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情……”顧念嘆道：“倘若你生的是女兒，那該多好……”

    “女兒又如何？不也有我靈湖境的一半血脈嗎？”

    “不，完全不一樣，在我聖域，女子是不能繼承地位的……若月月生了女兒，我定將她留在身邊，好生照顧著……”

    聖妃娘娘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又變得平靜，彷彿剛剛那情緒激烈之人不是自己，輕嘆一聲道：“若我可以幫君上救醒她，君上是不是可以與葉仙將和慕三少，化干戈爲玉帛？”

    顧念擰眉沉聲道：“月月若可以救醒柔兒，本君自當感激不盡，但月月為何對葉仙將和慕三少的事情，如此在意？”

    聖妃娘娘看著顧念的眼睛，笑道：“與那些年的激情歲月相比，君上如今倒是優柔寡斷許多……君上可知，這世上能真正威脅到君上帝位的，並非是葉仙將和慕三少，而是……君上的父親，我的師父……”

    顧念微微一笑，道：“這怎麼可能？月月就別開玩笑了。”

    聖妃娘娘笑道：“君上已有多年未曾見過師父，又豈知月月有沒有開玩笑？”

    顧念道：“那是本君的父親大人，本君與父親，同心同德，怎麼會在帝位上面，產生不必要的分歧呢？父親想要什麼，本君都會雙手奉上。”

    聖妃娘娘看著顧念，道：“若師父他老人家，想要的是君上的殿上寶座呢？”

    顧念笑道：“這怎麼可能呢？父親當年親自將這片天下交給我，自己卻逍遙自在去了，如今又怎麼會惦記帝位？”

    聖妃娘娘目中露出某種憐憫：“君上可知，師父他老人家的畢生宏願，便是將整個天下統一，而他自己，便要成為這整個天下的唯一主宰……”

    “笑話！本君不信。”

    “月月言盡於此。”聖妃娘娘深深的看了顧念一眼，嘆道：“顧家的男人，心都太大，想要的總是太多……”

    “你想說什麼？”

    顧念不喜歡秦時月這般感慨，自從她嫁給他，也曾幫助了他許多，但她向來性子溫雅，從未做過任何逾矩之事，也從不干涉他的行事，彷彿無論他如何做，她都不會多一句怨言——他一度覺得，秦時月是一個奇女子，與其他女子多有不多，他經常感慨父親的眼光真好……

    但今天，他才發現，女子就是女子，她也會在意那些他以為她不會在意的東西，比如，他對她的態度。不然，她怎麼會偷偷窺伺他的行蹤，並專門跑去靜心殿，挖掘他內心深處的最大秘密。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與他攤牌，她想要的，他給不了，他給她的，也不是她心裏最在意的。與她來說，富貴如浮雲，然而，他的心已經給了雲柔，此生怕是再也收不回來了……

    但他依然不喜歡秦時月如此傷感，就彷彿他看慣了雲捲雲舒，便見不得陰雨霏霏，而她對他不經意流露出的憐憫，就彷彿一方陰雲密佈的天空，突然有了情緒一樣。

    聖妃娘娘看著顧念，平靜道：“君上和師父之間，定會有一戰……這方星空下，終究只容得下一個主人，卻不知君上和師父之間，將來誰願意退一步？”

    顧念自然是不願意退的，他處心積慮的殺蓮霜，殺葉輕船，殺慕鼓，可不就是擔心他們將來謀取他的帝位嗎？但顧集就不一樣了，那是他的父親，他不相信他的父親會和其他人一樣，想要他的帝位。

    聖妃娘娘悽然一笑，道：“倘若我救了她，你可願與我們二人，退出這江湖是非之地，去過神仙眷侶般的自由生活？”

    顧念笑了起來，道：“月月，本君還是不信。”

    聖妃娘娘笑了起來，道：“不信最好，我如今好歹也是顧家的一份子，自也不希望看到親近之人手足相殘。”

    她看了顧念一眼，低眉垂目道：“既如此，月月退下了。”

    顧念一把拉住聖妃娘娘的胳膊，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當真可以救醒本君的柔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