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殤沒有求饒，也沒有佯裝禮貌喚一聲“爺爺”，她漠然而平靜的樣子，與顧集的表情如出一撤，她漠然的盯著顧集，顧集也漠然的看著芙殤，誰也不肯認輸。

    顧集承認，他不喜歡她的目光。

    清澈，冷漠，將他的身影倒映其中，分外清晰。同時，也讓他覺得有些厭惡。

    沒錯，他厭惡她眼中的自己。

    但他的眸光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毫無情緒起伏的說道：“你知道你為什麼該死嗎？因為你的身體裡，流淌著左丘梅蘭的血脈，你不配做我的孫女，懂嗎？”

    芙殤冷笑一聲，道：“你知道我父親他為什麼要殺聖妃娘娘嗎？”

    顧集一愣，道：“月月她……死了？”

    芙殤笑的得意而諷刺：“原來您還不知道啊？看來您也不怎麼關心您的愛徒啊。”

    顧集那毫無起伏的聲音，似微微有了一些變化，道：“為什麼？”

    芙殤笑了起來，道：“因為父親說，她的身體裡流淌著靈湖境的血脈，是不值得信任的，本來就該死。”

    芙殤看著顧集平靜而略顯陰沉的臉色，道：“您看，這跟您剛纔說的理由，是多麼的神似，不愧是父子……”

    顧集冷冰冰的道：“是因為百順那個女人吧？那個女人欠下的賬，就該你還，你跟她一樣該死！”

    顧集的右手驀地用力，窒息的感覺頓時襲來，芙殤咬牙擠出幾個字：“顧家……果然沒一個好人……”

    紅柳推了推葉輕船，低聲道：“船兒哥哥，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葉輕船道：“我們都不是顧集的對手，我剛纔用封者一脈的封印術對付他，察覺到他也是封者一脈的金色系傳人……”

    這便意味著，他不能封印顧集。

    就在這時，顧念顫顫巍巍的扶著竹椅站了起來，顧空要扶他，被他拒絕了。

    他手中拄著一根柺杖，那其實不是正兒八經的柺杖，是一根隨意撿來的不粗不惜的樹枝，用來支撐他隨時都可能倒下的身體。

    他一步一步，緩緩的向顧集走去，顧集的目光被顧念吸引，使在右手上的勁兒也不知不覺小了許多。

    顧念緩步走著，他如今修為盡失，仿若凡人，又連續多日不吃不喝，身體極弱，但即如此，他依然用了不多的時間，便站在了顧集的面前。

    他漠然的看著顧集，平淡的道：“你不認這個孫女可以，但她是我的女兒，您要是還任我這個兒子，就請您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

    顧集看著顧念漠然的眼神，裡面沒有任何他想看到的父子之間的親情，只有陌生。也是，他向來不喜歡兒女情長，他漠然，他的兒子更漠然，一代傳一代，很好。但他卻越來越不喜歡這樣的一家人，尤其是兩個兒子看他的眼神。

    但他並沒鬆開手，顧念愈是這樣說，他便愈想殺了她。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此時傴僂著身子，卑微的請求著他，但他的眼神，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示弱，這讓他有些惱怒。

    這是求人的該有的姿態嗎？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他說。

    顧念彷彿受到了刺激，他身子一震的同時，腰身又彎下去幾分，手中作為柺杖的枝椏也受到壓迫，微微彎曲，發出“咔嚓”一聲輕響。顧念顧不得這些，彎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顧集看著這樣的顧念，心裏有些莫名其妙的煩躁，於是，他將目光移向他處。

    顧念緩緩支起身子，漠然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突兀的向着自己的父親撥出。

    深吸一口氣，再呼出來，這本事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但，顧念呼出來的，不是一口氣，而是一把刀！

    那把刀對準顧集的心臟，在顧集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下子插進了顧集的胸膛，消失不見。

    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刀，那是一把集大地之力的飄渺之刀！

    顧集的身子顫了顫。

    與此同時，芙殤的身子向後退去，竟是顧空將她從顧集的魔爪裡救出。

    顧念緩緩的直起腰身，挺直脊背，就連身姿，也變得挺拔了幾分，他看著臉色蒼白的顧集，露出微笑，道：“父親，您算了一輩子，可曾算出自己的死期？”

    顧集漠然的看著顧念，許久，他搖了搖頭，算是回答。

    他的眸中沒有埋怨，沒有痛苦，也沒有人之將死的解脫。

    他淡淡的看了顧念一眼，復又看向了葉輕船這邊，最後目光落在了慕忠和李朝然的身上，面無表情的說道：“當初，我將兵符給了你慕家，是因為你慕家隨我征戰天下有功，如今反而居功自傲，你們的眼中，可還有我這個太上聖皇！”

    慕忠一聽，便要跪下行臣子之禮，卻被李朝然微微一扶，沒能成禮。慕忠有些愕然的看了看李朝然，李朝然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對顧集道：“太上聖皇打下的江山，我等自當守護，兵符司戰，卻為和平而生，我慕家請柬，望太上聖皇以天下為重，還請三思後行。”

    顧集表情平靜，道：“本君不管什麼天下眾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然你們挾天子以令諸侯，那我顧集便殺了你們！”他掃視了大家一圈，冷冰冰的道：“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說著，他隨手擊出一掌，正中顧念的胸口，顧念依然沒了修為，此刻便彷彿一片枯葉般，飛了出去，顧空急忙上前，將顧念接住，落在地上。

    顧念默默的看著顧空，沒有說話，或者他有許多話想說，但最終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故而保持了沉默。

    眼看顧集要大開殺戒，他放下顧念，自己卻擋在顧集的面前，他沒有說話，但他的意思卻非常明白，態度強硬。

    你要殺人，那便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顧集的一雙眼睛頓時紅了！

    就在他想要揮開顧集的時候，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竟然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束縛住了，就彷彿地面上突然多了一個囚籠，而他便被困在這個囚籠裡。

    他惱怒的看著一眼倒在地上的顧念，心裏突然迸出一股狠勁兒，拼命的掙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