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慘烈血鬥
院中的一處廂房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黑黝黝的穴口,宛如猛獸大開的血口,深不見底。
穴口上隱隱能瞧出石階是從斜裡向下延伸,踏在上頭就像走上了黃泉路一般,石階一路筆直向下,數之不盡。階梯上似乎飄蕩著一種血氣與黴氣混雜的味道,這味道又潮又噁心,就算掩上口鼻,氣味還是無孔不入的鑽了進去,甚至還有些辣眼睛。
全神戒備的情況下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纔到底,前方是一處幽暗的通道,通道中一個守衛都沒有,暗蟲土蟻也彷彿死絕了一般,靜的死寂,陰森。
四個整齊劃一的步伐前後相抵,兩條同時抬起的手臂推開漆紅石門,磨牙的“吱呀”聲擦過,眼前豁然開朗。
與其說這裏是一處巨大的密室,不如說這裏是一處陵墓,
墓內高約十二三丈,方圓五百餘丈,整個室中只有一座方方正正的巨大行宮,就像一口碩大的棺材。
宮前站著二十一名刀手,為首的是一名身著青衣的灰臉漢子,手持一把巨大的斬馬刀,身後是二十名綠衣下屬,清一色的環首刀。
四個面色冷硬的白衣人持劍與之對峙,瞳孔中充斥著淡漠,冰涼,彷彿已經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灰臉漢子一改在蕭五跟前唯唯諾諾的模樣,冰涼的吐出一字——“殺!”
二十名刀手提刀齊齊撲去。
白衣劍士們見刀手揮刀疾撲而來,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待離身一丈劍尖猛提,血戰開始!
沒有喊殺聲,只有雷鳴般金鳴,刀光劍閃,人影紛飛。
綠衣眾刀舞如輪,每每出招都是勢大力沉的劈斬,只要擦著磕中,最輕最輕也是個骨肉分離,更為驚心的是他們人數眾多,往往數道甚至十數道刀影罩向白衣四人。
但在配合上白衣眾就要高出許多了,一前一後,一左一右,一架招一出招,配合的親密無間,長劍抖閃,劍花翻轉不停,以少鬥多儼然不懼,甚至還頗有些熟能生巧的意味。
綠衣眾顯然是一群善於獨來獨往的獨行俠,或者說探子,刺客,本事是有,單個拎出來抹七八個尋常士卒的脖子那也是綽綽有餘,但聚在一起功用反而大打折扣了。
這一加一減下,很快就出現了掛彩的。
一道又刁又辣的劍光揮過,兩道慘嘯聲幾乎同時響起,兩名綠衣刀手的胸前血花飛濺,一前一後栽在地上,掙扎了幾下,脖子一歪,沒氣了。
他們胸前的傷口又薄又深,幾乎沒有尋常刀劍加身那種皮開肉綻,內翻外卷的情況,只是仔細看出,他們胸骨已經被完完全全的斬開,心脈跟肺脈也被切斷,倒地兩三息之後泊泊血水才淌滿衣衫,足見出劍之人的狠辣。
鬼樓雖然等級森嚴,頭領之間明爭暗鬥在所難免,但手下的人馬未上位之前,無不是徘徊在生死邊緣,今天你救我,可能明天就是我救你,比親兄弟還親的袍澤兄弟,見兩人被開膛破肚而死,餘人無不是瞠紅了赤目,嚎叫著瘋狂砍殺起來。
白衣眾人頓感壓力驟增,別說回攻,防守都漸漸吃力起來。
一個不慎,一名白衣人背上也中了一己黑刀,他悶哼一聲,回劍刺進了捅黑刀那人的咽喉,長劍拽起一道血虹,又抹掉了另一人的脖子。
這一刺一揮之間破綻大開,一名綠衣漢子揚刀衝他的膀子斬去。
同伴見狀急忙收縮陣形,欲架起長劍擋刀,可還是晚了一步。
“咔茲”一聲,刀鋒沒入皮肉,劈斷骨骼又從皮肉帶出的聲響過後,一條握劍的血淋淋斷臂落在地上。
這白衣漢子秉氣夠足,豆大的汗水一瞬間滾落,眼睛也瞪的瞠圓,頸上青筋暴突,硬生生咬著牙關不哼一聲。
只見他左手握拳,足下狂點,揮舞著拳頭一頭就扎向綠衣大漢中,連踢帶捶掄倒了三五個漢子,綠衣眾人立時被衝亂了一陣,可不過一息,綠衣眾人亂刀齊落,他即被亂刀分屍,頭顱也被踢飛出來,滾落下白衣三人的腳下。
白衣三人終於也發出淒厲的悲呼——“老三!”“三哥!”“三弟!”
鮮血從斷口衝出,無身的頭顱,空洞的瞳孔。
悲鳴剛停,殺生再起——“殺光他們!”
白衣老大胸中烈火熊熊,臉上熱淚滾滾,狂嗥著殺將過去。
另外兄弟二人也不再擺什麼陣法,一樣揮劍衝殺過去。
綠衣眾也不甘示弱,揮刀拼起,看誰的命長!
在這短短一瞬,雙方都殺紅了眼,劍光匹練縱橫狂舞,刀影茫茫雨霾風障。
劍光揮灑,血肉橫飛,每個人都忘卻了身上的痛楚,只為最快最有效的殺死對方,哪怕捱上那麼一下半下。
火光照耀下,空地上血水匯成長流,沿著石階淌下,流入通道口,殘肢斷臂到處都是,幾乎只有那麼三兩具全屍,令人觸目驚心!
綠衣刀手全部戰死,無一存活。
三劍客中,老大傷的最重,斷了右臂,此刻正用左手持劍,斷口血水涌動,臉上一片煞白,幾無血色。
老二背上捱了兩記黑刀,刀劈入骨,硃紅浸透了背衫。
老么傷勢最輕,可能也是兄弟們有意照護於他,只是面上被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從左瞼直直拉在下頜,看似危及性命,其實無傷大礙,最多算是破相了。
他們神色沒有一絲鬆懈,面上沒有依然緊簇,死死咬著牙關,因為最大危險正在眼前。
青衣漢子毫髮無傷的站在“棺材”前頭,昂首冷冷的睨視他們。
落針可聞的死寂,“哐”的一聲,斬馬刀尾插入石板中,青衣漢子用力鼓掌“哈哈”大笑,一下一下的節律震在三人心頭,震的他們頭皮發麻。
不是因為他們怕死,而是怕他們的兄弟先自己一步進了鬼門關。
“哈哈哈哈....殺的好,殺的好呀,四個人,四把劍,殺光了我‘蕭’字部二十位最精銳的暗衛。”
“或許你們不知道,這些人吶,隨便一個放在軍中,不是都尉也是都伯的存在,就算是擱在羊侃大人麾下,怎麼着也能混個伯長噹噹。”
拇指高高翹立,“厲害呀,真是厲害。可惜呀,你們都要死!殺了你們,我就是這‘蕭’字部的門主,說不得本大人還得多謝你們呢,哈哈哈...”
白衣老大冷哼一聲,劍指敵手,沙沙道:“放馬過來,爺爺送你下去給我三弟磕頭賠罪。”
青衣漢子嗤笑道:“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你們身上的血也放的差不多了,跪下來,給爺爺磕三個響頭,爺可以給你們一個全屍。”
猛呼道:“跪下!”
吼聲迴盪在血色的墓穴中,分外滲人。
“跪你媽!”
白衣老大像是一頭暴怒的猛虎,揮劍衝了上去。
青衣漢子站在那裏,看似懶洋洋的,一臉譏諷的在嘲笑,可這動起手來,那叫一個攝人!
袖手旁觀並非實力不足插不上手,同樣是在等待機會,所以毒蛇往往是最善於一擊必殺的。
一聲暴喝,身形暴起,鬚髮逆風疾揚,刀舞長空。
刀風激起了白衣老大的發衫,刀未至,勁氣已“噗噗”作響。
老二老么心中俱是一凜,全盛時期四兄弟中任意一人都不是這漢子對手!何況現在三人都有傷在身,只能拼死一搏了。
白衣老大雖然身受重傷,滿身血漬,但身手仍十分了得,長劍在手,暴喝一聲,挽起一個奇大的劍花,跟斬馬刀撞擊在一起。
只是劍招雖妙,架不住那亢沉的力道,霎時長劍脫手,崩飛到不知何處,人也被餘力撞的暴退三丈,單膝跪在地上,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嘔出一攤硃紅,儼然受了內傷。
青衣漢子長刀受力也退了開來,爛船也有三斤釘,他也沒指望一刀就能劈死這人,困獸之鬥是最為兇險的,一個不慎就會被拉做墊背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磨死他。
白衣老二老么也沒閒著,就在二人兵器相交未交之際,齊齊撲了上去,挽著致命而美麗的劍花扎向青衣漢子。
青衣漢子不敢大意,斬馬刀掄轉,劈散二人劍花,接著餘力,腰身扭動,如一道長虹般掠起,森寒刀光翻轉起來,一連就是刀劈九轉,風動八方。
兩人連連敗退,終於,一聲洪亮的“錚”音崩響,兩人也被磕飛出去,摔在白衣老大身旁,青衣漢子則借力飛回,穩穩的站在當頭。
白衣老大慘笑著望著兄弟二人,臉上盡是悲涼,深知自己是兄弟中功夫最好,若是自己一旦倒下,二人必死無,當下強忍著劇痛,伸手奪過老么手中長劍,翻身躍起,咬牙切齒道:“狗雜種!再來打過!”
青衣漢子仗著大戰上風,收刀在胸口,不屑的斜倪著他,出言冷諷道:“就憑你們這樣的殘軀,怎麼有資格跟本大人相鬥,死在本大人手中也算是你們的造化了。”
白衣老大擦去嘴角血漬,不再多言,再次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