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求助天師道
赤霞如火,消融鉛空。
隨著第一抹曙光刺穿夜幕,無數道晨光也接憧而至,天邊萬丈紅霞耀目,宣示黎明已經來臨。
紅日漸起,青黛中銀露散華,枝椏側群鳥追逐,晴空上流雲如絲,天地豁然開朗。
天光初開,官道上行人尚少,山巔俯覽,五里長道不過寥寥十幾人。
一里開外,一陣塵土激揚,強勁的馬蹄聲擂響,“駕!”一聲叱吒傳至遠方。
遠處行人聞聲無不裹足不前,紛紛側身立在路邊駐望。
塵菸捲過,一騎飛掠而走,快如閃電,勢如奔雷,蕩起行人灰頭土臉,紛紛緊捂口鼻,有的被蕩起灰土嗆的咳聲不止,有的大聲咒罵不已,還有的探長的脖子向那絕騎眺去,只是入眼之處只剩揮之不去的煙塵,哪裏還有人影在?
廬陵將近,飛奔的馬兒也漸漸緩下馬蹄。
過二十餘處驛站,換二十餘匹快馬,不眠不休顛簸了兩日一夜的王琳,此刻渾身麻木,面色慘白,雙眼佈滿血絲,舌顎生燎唇角乾裂,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似乎在向人宣示他的精神依然抖擻。
往日裏驛差一站便要換人換馬,天下發生巨大動盪纔會馬死換馬、人死換人的日行七八百里,此刻王琳一人就堅挺了下來,著實不易。
剛到驛館,守門的驛差就低眉順眼的走上前來侍候。
馬兒的鼻孔開合不停,噴吐著灼熱的氣息,唇齒間咀嚼著白沫,彷彿下一刻就會栽倒。
王琳五指緊扣馬鞍,艱難的挪過身子,抬起僵硬的右腿緩緩離開馬背,像一個初學者一般笨拙的踩在地上。
在驛差看來,這個年輕人若不是因為汗水攪和了太多的塵土,把一張臉塗的斑斑駁駁,單從輪廓跟眉眼上瞧,應該是十分硬挺俊秀的,即使他臉上的乾淨之處也蒼白的不似人色。
王琳從懷中摸出王府令牌,丟在驛差懷中,撲打著衣衫的塵土垂首淡漠道:“一匹快馬,一份乾糧,一壺烈酒,什麼乾糧都可,什麼烈酒都行,最要緊是快。”
驛差接過令牌,定睛看看,精雕細琢的金銅上面一個諾大的“蕭”字晃的他眼暈,暗道此人定是王府中的貴人,見他一身風塵僕僕,下一刻就要嚥氣的勞碌樣,小聲問道:“大人不稍歇一陣嗎?洗個熱燥,吃飽喝足也好再行趕路。”
王琳猛然盯了他一眼,揮袖道:“無礙,你即刻就去準備,去吧。”
驛差頓時手腳冰涼,一滴冷汗從鬢角滑落,拱手道:“是小人多嘴,小人即刻就去準備。”
慌不跌扭身牽馬去了,低頭瞅著不住顫抖的馬腿,似要痙攣的馬腹,心道這太平時期裡能把驛站的馬兒騎乘這樣也是沒誰了。
——
別院中,春風乍起,桃花漫天。
平安佇立在諾大的庭院中,雙目緊緊鎖在這顆桃樹上,愁眉蔥擰,劍符不停的在指尖翻轉。
花瓣在頭頂翩翩起舞,人在院中如泥而塑。風漸停,花墜落,洋洋灑灑的鋪了下來。
一片粉瓣頑皮的落下在額前發角,平安幽嘆一聲,提起袖口拭去額前的粉紅,把翠綠的劍符埋回袖中,抬起頭來,深邃的目光投向了遠方的。
忽然,庭院外閃出一道身影,定睛望著平安,腳步間挪移迅疾,輕悄的幾近無聲。
待近平安兩丈時,猛然揮出一掌。
忽感身後勁風奔涌,平安渾身汗毛炸立,不敢回身再探,腳尖觸地,橫挪出去。
將將避過背後偷襲,黑手擦擦著衣衫而過,猛拍在桃樹上,樹幹砰然作響,花枝亂顫,樹幹上老皮崩飛,內裡嫩綠被兇悍的掌力赫然拍出一個掌印來。
平安扭身抖出攝氣符捏於指尖,丹田之氣流轉,冰冷道:“什麼人!”
正欲甩出符咒應敵,定睛一望,那偷襲之人原來是遊鳴山,立刻散去元氣,搖頭苦笑道:“是你呀,你搞什麼明堂,嚇我一跳,險些以為王府混進刺客來了呢。”
遊鳴山笑吟吟的倚在樹旁,三步並作兩步過來道:“好小子,我還以為你只會異術不會功夫呢,想不到你反映這麼快,身法也這麼好。”
平安懟了他胸口一記老拳,想起當日那個算命道士說的話,照搬道:“我若是不會些功夫,剛纔就被你那一掌給打死了。你看看,這好好的一根桃樹被你打成了這番模樣。”
遊鳴山揉揉胸口,眉尖高挑道:“那怎麼可能,我收放自如,你若是避不開,我這掌就會停在你胸前一寸處,絕不會傷了你的。”
說罷拉著平安來過這桃樹旁,一臉歡喜道:“你快瞧瞧的,我這新學的這掌力道如何。”
平安看著樹幹上那約莫半寸的掌印,心中也訝異不已,樹木不同於其他,其韌性超乎尋常,利刃可以把人一刀兩段,但是對於稍微壯碩些的樹木來說,可能也僅僅就沒入個兩三寸。
而且這麼勢大力沉的一掌,只留掌印卻沒有直接拍斷樹幹,力道之凝聚可見一斑,點頭稱讚道:“很厲害,開碑碎石不在話下。”
遊鳴山樂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離老小子給我秘籍的確是厲害,等我融會貫通了一定要再找他比試一次,一定要打的這老小子跪地求饒。”
平安對遊鳴山的渾話也逗的樂開了懷,笑道:“那你可要加把力了,離大哥那身功夫可不是說笑的。話說你不去李姑娘那裏陪著,也不去給公主殿下請安,跑我這裏來作甚。”
遊鳴山老臉一紅,辯解道:“瘋丫頭跟阮姑娘聊的正歡呢,我這不是被趕出來了麼。索性就想過來找你喝喝小酒,解解心中煩悶。”
平安拍拍他的肩頭,模稜兩可道:“哪方面的。”
遊鳴山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什麼哪方面的,當然是王琳那兔崽子了。”
平安嘆道:“我也正為他擔憂不已,坐立不安麼,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遊鳴山盤膝做下,悶聲道:“這小子鬼點子多,我信的過他。倒是他那內兄蕭王爺真不是個玩意,一臉虛情假意看著就反胃。王琳好歹也是他內弟,不體諒也就罷了,竟然還埋怨他一聲不響跑去其他王爺的地頭搬救兵。他媽/的,那兔崽子這麼拼死拼活的還不是爲了給他保平安,真是狼心狗肺。”
平安做了個禁聲的手示,低勸道:“休得胡言,人王爺只是說王琳應該知會他一聲,不要令他擔憂罷了。我們現在正處在風頭浪尖,一定要謹言慎行,不可妄加揣測。”
遊鳴山嗤笑道:“屁,我是個粗人,可也不是傻子。這當官的門門道道,花花腸子....算了算了,我們在這裏乾着急也沒啥用處,先喝上一壺吧,喝醉了睡一覺什麼憂愁都沒了。”
——
雲錦山又名龍虎山,乃是初代天師張道陵的道場,相傳張天師在此煉就龍虎大丹,山中顯金花飛旋,龍虎騰雲之相,故此聲名大噪。
在這廬陵,乃至整個南國,這雲錦山都是道門的一處絕好福地。
此地群峰綿延數十里,山狀若龍盤,似虎踞,龍虎爭雄,勢不相讓。
依山緩行,繞山轉峰,似小憩,似戀景,過灘呈白,遇潭現綠,或輕聲雅語,或靜心沉思。
天師府就坐落於天門上之上。
下馬在湖畔草草洗漱一番,不至於衣衫不整,面容不淨失禮於人,王琳舉頭望望那高峰,拖著疲憊的身軀邁出堅定的步伐。
此山甚奇,奇花瑞草隨處可見,風搖水振聲聲入耳。
沿著小路蜿蜒而上,水聲愈發震響,定神望去,原來是三瀑齊飛,層層巒疊,相依相偎。瀑水垂直下洩.砸落在石壁突出的岩石上,暴出春雷般的震響,宛如從天而降的巨人,氣勢雄渾磅礴,只見那山石之上瓊漿飛進,碧玉粉碎,濺出的水花在日光對映下,懸成無數道璀璨的彩練,繼而化作萬千明珠,落於那玉盤之上。
跨過豪邁匹練,登上雲中峰頂,卻是一片幽靜清靈,只聞鳥語輕風。
穿過一片蔥鬱的樹林,一處古樸清雅的觀院赫然顯於眼前,那院內雖香菸嫋嫋,可院門緊閉,寂無人聲,似乎此地不過是一處遺蹟罷了。
王琳來到院門,輕輕釦響門上環鎖,輕聲道:“有人嗎?”
院內無人應答。
王琳頓時眉頭大皺,再次用力扣響門上環鎖,運氣呼道:“晚輩王琳,有要事叩見張天師,還請前輩顯身一見。”
院內還是一片死寂。
王琳解下長劍,知道對方不肯接見,可自己必須要見,只好用力砸開院門,再次呼喊道:“晚輩王琳,有要事叩見張天師,還請前輩顯身一見。”
院門轟然破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滿臉陰沉的走上前來,冷喝道:“大膽小輩,竟然敢破門而入,壞了我天師道清靜,該當何罪,來人,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十幾個身手身著素衣,身手矯健的道人飛身上前,圍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