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恐怖水刑
老道士眯起眼睛,手掌搭在板尺上,微笑道:“說來壯士可能不信,我等給人算命所求不過是積德行善,給世人點盞明燈指條善路,若是再給自己算,洩露天機遭了天譴怕是大大的不妙,何況方外之人無慾無求,給自己算也無甚大用不是?”
大漢故作驚訝,獅口大張,左手壓在板尺前端,身子又向前探出幾分,半信半疑道:“不會吧,某家聽說有很多的道士都是閒不住的主,向來喜歡搞風搞雨,怎麼能算的上無慾無求哩?”
老道士拇指微微翹動,談笑自若道:“不會吧,哪家的道士這麼不守清規戒律。”
左手剛離桌面正要作撫須狀,一隻大手忽然探過來拉住他的手放回桌面。
大漢身子稍退半分,打牙笑道:“有啊,有啊,我就聽過不少這等閒人,我還聽說北邊有一個以道士為首的組織,叫什麼——化生?你,聽過沒有啊。”
老道士不露聲色挪了下左腕,發現對方的拇指恰恰扣在了自己的脈門上,趁著這間隙小指翹起也點在對方脈門,眉開眼笑道:“沒聽過,不太清楚。”
大漢猛的拽起老道士,一下一下拍著他的手背,濃眉不展,變戲法似的一下黯然神傷起來,向在跟老友吐訴衷腸,“我不但聽過,還親眼見過這種人。”
老道士肩身稍蕩,右手袖口中又抖出一杆黑色板尺,順著袖口滑在手心,興致盎然的問道:“哦?不知居士是在哪裏見到的。”
大漢搖搖頭,眼珠子卻是頗為滑稽的一動不動,聲音矮下三分,低道:“鬼樓。”
老道士以尺代手撫須問道:“哦?鬼樓,這名字倒是駭人的厲害,不想居士居然有此眼福,那這人是否有居士所說的那般清閒。”
大漢唉聲嘆息:“我初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很清閒的,不但清閒,簡直生龍活虎啊,逮誰罵誰。”
老道士又問道:“那居士又為何嘆息?”
大漢答道:“不得不嘆,不得不惜啊,實在是慘,慘,慘!”
老道士忽然平靜下來,又皮笑肉不笑道:“怎麼個慘法?”
大漢惋惜道:“實在是慘絕人寰,就連我這種粗人都於心不忍,不過看道長這麼有興致,在下就講上一講也無妨。”
“某家初見他時,那精神頭旺的,不但逮誰罵誰,還有幾次險些被他破門而出,可某家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已經一個響屁都崩出不來了。”
俯到老道耳前低道:“還求我給他個痛快呢。”
“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了。”
老道士臉上黑雲壓境,眼中風厲霜飛,“他一定經歷了慘無人道的酷刑。”
大漢用力一拍老道的手背,疾呼道:“對嘍!不知道長聽過水刑沒有啊。”
“水刑不過爾爾,炮烙也不過小道,世上刑罰千萬,總有畜生能去舊立新。”
大漢再拍老道的手背,讚道:“道長這話我愛聽,你說的那個畜生我也討厭他,不只是我,這人基本就是神憎鬼厭了,尤其喜歡玩新花樣,這不?幾年前翻閱古書舊籍還真就讓他搗鼓出一種新玩意的水刑。”
“哦?是怎樣的一種水刑?”
“這個水刑可有些學問在裡頭的。起初呀,他把人衣物扒光,綁在一個極為舒適的座椅上,用秘法封住這人的周身要穴,再用火銅澆築鎖住這人全身,只留腦袋跟屁股出來。”
“然後呢,在他頭頂兩尺開外懸起一隻木桶,桶底用鋼針刺出一個針眼大小的孔洞,讓水滴正正好好滴在犯人的頭頂,而且,經過這個禽/獸的周密計算,這桶水恰恰好好的在十二個時辰內滴完,刑官除了每日往裏添水外,還得好生伺候這人,餐餐不得少肉。”
老道嗤之以鼻,冷道:“這算哪門子刑罰。”
大漢喜上眉梢,讚道:“對呀!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也嘀咕這王八羔子在搞什麼鬼。這種刑罰簡直比當官還過癮,就像我這出生入死,風裏來火裡去的勞碌鬼都沒享受過這般被人伺候的滋味。”
“然後呢?”
大漢神神秘秘的一笑:“等一個月之後我再去,我就瞧出一些門道來了,我走進一看可不得了了,這犯人的頭皮已經被水泡軟了,頭髮一縷縷的往下掉。”
老道臉上的嗤笑霎時蕩然無存,“然後呢?”
“然後呀,我第二個月去的時候,他的頭皮已經徹底泡爛了,腐爛的頭皮開始招來了蒼蠅,那個王八羔子又多派了一位刑官去‘照顧’犯人,一個專門給他驅趕蒼蠅,一個負責熬藥,把藥汁添進木桶給他治療。”
聽到這裏旁邊賣茶葉蛋的老王再老實也看出要禍事了,渾身抖慄,牙關不住的打起架來,心裏想著要落荒而逃,兩條腿裡卻像灌注了鉛銅似的,怎麼都挪不開腳。
阮玉也聽的屢屢乾嘔,平安輕撫她的背心,握著她的手心面色不善的欲要離開。
一陣烏風掠過,一老一壯身邊除了嚇得呆若木雞的老王外再無一人,就連大街也剎那間一片死寂。
無視老道士欲要噴火吃人的眼神,大漢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道:“第三個月,也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這人的頭皮已經徹底脫離的天靈蓋,託藥水的福,這人沒得病死了,我以為這人已經足夠慘了,口風應該鬆了不少,所以我嘗試問問他。”
“可是那王八羔子說這算什麼慘,慘的還在後頭,現在根本問不出什麼來。”
“他說的沒錯,這犯人是我見過骨頭最硬的,都成那個熊樣子了還是嚎叫著要殺我全家,一點線索都不肯透露。若不是各為其主,我們一定要把酒言歡!”
他至誠至切的緩緩吐出兩個字,“英雄!”
又道:“他的骨氣深深的打動了我,我在那裏整整陪了他兩個月,他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只能發出一種厲鬼般空洞乾枯的聲響,嘴唇也咬的稀爛,可他的身子還是十分的健康,甚至還胖了幾斤。”
“我看著水滴一滴一滴打在他澄亮的頭蓋骨上,越來越薄,越來越透亮,隱隱都能看到下頭粉紅色的腦子,我心如刀絞。”
大漢忽然鬚髮亂舞,怒不可遏道:“只要他肯開口,我們就能給他想要的一切,可他為什麼不肯開口!為什麼不願意讓我交他這個朋友!”
老道士面如死灰,老淚縱橫,仰天長嘆道:“是我害了他,令他受了這般非人所能忍的苦痛。”
大漢雖然看老道士這般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模樣,卻沒有藉機發難,反而更加謹慎的貼近一分,掌心蓄力更甚,此時兩人相距不足一尺,兩張面容幾乎貼在了一起。
四目相視,一個冷冽如刀,一個恨意似火,兩人撥出熱氣都撲到了彼此的面龐。
大漢毒辣的盯著老道士,一字一句道:“你,願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老道士恨入心髓,怒極反笑,咬牙切齒道:“你說呢?”
兩人俱是毫無徵兆的齊齊出手,大漢左掌猛推,老道士板尺突刺。
尺掌相擊,兩股巨力各自迸回。
只見老道士鬚髮飛揚,腕口微旋,袖口鼓動,勁氣一股腦注滿袍袖,勁氣不散再傳至背後鼓起一個碩大的氣包。
大漢筋肉鼓顫,本就粗壯的身軀赫然再悍三分,臃腫的筋肉上青筋曝露,根根血管縱橫交錯,衣衫架不住這麼龐大的身軀被生生撕扯成爛碎布條。、
只是餘力不減,胸口隱隱作痛,大漢呼吼一聲,右腳恨踏,腳下青石層層龜裂,裂紋間隙擠壓噴出道道土雲。
大漢雖說吃了一個暗虧,右手卻死死牽住老道士的左腕,不敢鬆懈一分。
老道士不急在一招之內分高下,他所求的是眼前這人的命!
身前的攤鋪被浩大的氣勁碾成了碎屑,老王也慘叫著被氣勁崩飛出去。平安腳尖輕點,身形疾掠,半空中接下老王,見他嚇得面無人色,神如痴傻,不由自主的淌著涎水,身上也被飛屑劃開不少口水,血跡斑斑的模樣,立刻摸出回生散灑在他的傷口處,又扶他在遠處,這才起身冷冷打量起這兩個人。
阮玉見平安雙拳緊攥,腰身微拱,怕他難以自抑,趕緊上前抱緊他手臂。
平安本不欲多管閒事,哪怕這兩人拼個你死我活也是無所謂。可這兩人相鬥竟然全然不顧身前嚇傻的老王,險些傷及無辜。若不是平安及時救下,單就這麼一下重摔,照老王這把年紀來看不死也得躺三五個月。
是可忍孰不可忍,正要暴起發難,手臂被揣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見阮玉哀憐朝著搖頭,這才忍下心中這口業火,不禁握上她的玉手點頭以示。
兩人聽身側風聲奏響,心中各起簸盪,“還有高手!”,俱是斜睨過來,見平安冷凝二人,卻是美人在側,沒有插手的意思。
老道士率先回神,藉此良機,板尺游魚一般滑在大漢頸處,搶奪先機攻殺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