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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血厄 二十

    何將軍一番狂劈亂砍,不消片刻,庫吐魯臉上已蔓起絲絲皺紋。

    庫吐魯牙根緊咬,這匹夫好生厲害。人長的五大三粗,出手卻是又刁又辣,那帶血的刀子蹭著皮開,颳着肉綻,要不是自己這猴一樣的身形步伐,早就被大卸八塊了。

    何將軍更恨,自己雖然把這兔崽/子攆的上躥下跳,也剮了他不少刀子,但都是不輕不重的皮肉傷,連骨頭都沒拆下一根來,沒有自個壓陣,兵士們壓力驟增,隱隱有些抗不住了。但自己實在無暇分身,這猴崽子難纏的緊,若是沒有自己牽制,怕是死傷更慘重。

    慘呼聲接連不斷,何將軍的兩柄鋼刀不由越舞越急,刀子上的豁口越來越密,體力也隨之極速流失。

    “噹...”,一聲金鳴,火花迸濺,兩柄鋼刀齊齊斷裂。

    庫吐魯呆冷一瞬,掌中只剩半個刀身。

    何將軍心頭猛顫,鋼刀左手擎右手,合力衝着庫吐魯面門就是一擊斜劈!

    你怎麼殺我的人,我就怎麼殺你!

    不寒而慄,拼命向後挪開一腳。

    一瀑朱簾飛卷,半邊天光染紅。

    “啊...”一聲痛不可當的慘嚎,庫吐魯半邊麪皮掀飛,十顆牙齒連血爆飛,森森骨茬豁顯,登時變作了一隻半面鬼!

    何江軍順勢遞出一記重腳,庫吐魯雙手掩面,慘叫著倒下飛出去,生死不知。

    遠遠吊了眼一聲不吭的庫吐魯,何將軍抹了把滿面汙血,暗道:死了沒?再補上幾刀!

    大步跨去,揚刀再砍。

    悄無聲息的庫吐魯忽然兩眼暴睜,以迅雷之勢向何將軍遞出一柄袖劍!

    何將軍汗毛乍立,急急退開一步,鋼刀卻去勢不減!

    “撲哧...”,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響,袖劍沒入何將軍的小腹。

    “刺啦...”,一聲絹帛撕裂的聲響,鋼刀斬斷一身衣裳,沒入一團血霧中,卻終究撲了個空。

    庫吐魯化作一團濃稠的血霧,這霧氣猶如千萬條蠕動的線蟲,擦著地面向那邊的亂戰遁去。

    血遁——庫吐魯壓箱底的絕技,不到要命的時刻他絕不動用。蓋因這種術法對自身損耗實在太大了,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自/虐的的術法,每用一次,自身的氣血就永久性的削減,就算吸一萬個強者的鮮血也無法彌補,是無法根治的創傷。

    庫吐魯第一次使用的時候還處於懵懂的狀態,僅僅是一隻臂膀血化。即使這樣,當他發覺弊端之時,都險些氣炸肺子,捶胸頓足的了好些天。然而現在爲了保命,他必須選擇血遁。

    他還有大把的光陰等著浪費,大好的榮華等著享受,絕不能葬身於此。

    何江軍悶哼一聲,拄著鋼刀緩緩坐在地上,甲冑上慢慢浸出一道道鮮血。

    袖劍插的不深,但他氣力消耗甚巨,根本不敢妄動,只能盡力調整呼吸。

    雖然庫吐魯怒火萬丈,但他著實被何江軍的兇悍嚇破了膽,就算插了他一冷刀,也不敢回頭找他算賬,只好把怒氣灑在那些兵卒上。

    伯長馬苟已經很疲憊了,沒了何將軍和李護,眼前的敵人突然就變成一群殺之不盡的蝗蟲。身邊的弟兄已經倒下一茬又一茬,可自己必須咬牙挺著,因為其他弟兄都在咬牙挺著,自己不能丟人。

    一團血霧突然貼地而起,纏上他的身子。

    一旁拼殺的陸瞎子忽見異相,趕忙出聲道:“老馬,小心!”

    血霧陡然變成一個光屁/股的瘦猴,緊緊鎖住馬苟的脖頸,接著,血盆大口咬了下去。

    庫吐魯本就生的難看,此刻臉上的肌肉和五官已經完全扭曲,樣子更顯猙獰可怖。

    “啊!”馬苟的慘叫聲慘不可聞,奮力的掙扎著,想把這怪物從身上扯下去,可那雙瘦弱的猴臂彷彿有千鈞之力,自己全無抗衡之能。

    一坨連皮帶肉的猩紅被參差不齊的利齒撕下,鮮血如箭雨般激射而出。

    馬苟的身子立時脫力,緩緩倒在地上,漸漸變的麻木,直到冰冷。

    “老馬!”

    陸瞎子帶著哭腔揚刀奔去。

    庫吐魯一擊得手,立刻竄進屍群中。

    此刻,他那光溜/溜的身子沒人覺得滑稽,只覺得無比醜陋,無比憎惡。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僅存的一隻眼眼睛冷冷的盯著僅存的另一隻眼睛。

    “老子給你報仇!”

    陸瞎子悲呼一聲,理智全失,揚刀就要衝殺過去。

    這時,一道飄影落在陸瞎子身前,一臂橫在他的身前,接著一劍削飛一具活屍的頭顱,急聲道:“他是在誘你上前,別衝動!”

    這人正是匆匆回來的劉昭然,粗粗一掃,場中血肉滿地,亂成一片,官軍節節敗退,卻不見何將軍的身影,只瞧陸瞎子要捨命衝前,趕緊攔下他來。

    陸瞎子置若罔聞,目中噴火,吼道:“老子不怕他!”

    劉昭然死死抵在他的身前,一邊招架,一邊氣喘吁吁回聲吼道:“少他/媽廢話,何江軍去哪了?”

    這一問才把陸瞎子驚醒,指著庫吐魯,又指指遠邊,急道:“將軍剛剛好像在那邊跟那怪物打,我們這邊太亂了,顧不上過去幫忙,不然弟兄們就全死光了,現在那怪物回來了,將軍恐怕...”

    話音未落,劉昭然立刻罵道:“別他/媽造/謠,那怪物被打成那副慘樣,肯定是逃回來的,我去找何將軍,你們再抗一會,聽見沒!”

    陸瞎子也覺得將軍不會那麼容易敗,要不然妖怪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下光屁/股,丟人現眼可比身死當場還要悽慘,咬咬牙,“好,你快去快回!”

    劉昭然立刻向那邊掠去。

    終於在一片廢墟中看到了坐地不起何將軍,上前看了看他的傷勢,問道:“將軍,挺得住嗎?”

    何將軍咬牙一笑,“挺得住,只是刀插入體,不敢亂動。”

    劉昭然立刻抖出一個紙包,拆開倒出一團細粉,一手把上袖劍,說道:“忍著!”

    何將軍點點頭。

    劉昭然快速拔出袖劍,血箭剛飛,立刻把藥粉灑在傷口上,又把自己的衣衫扯下一條,在何將軍腰間綁上,定聲道:“好了,廢話不多說,你快帶將士們撤退,我還趕著回去救人!”

    語畢,劉昭然立刻掠走,他相信何將軍是個明白人,而且平安那邊形勢一定更加危及,自己必須留著元氣回援。

    王僧略留給他的那張紙條上只寫著三個字——何將軍。

    劉昭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也沒時間單獨護衛何將軍,因為平安纔是他的朋友。

    何將軍苦嘆一聲,不再像平常一樣執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一仗他已經輸了,再堅持下去也是枉送性命。

    何江軍提刀拖著身子回到戰場,數百將士已經所剩不多,而活屍們大部分依然活蹦亂跳,甚至還有些爬在倒地士卒身上大口噬咬。

    何將軍奔在最前,見還站著的伯長好像只剩馮牽牛和陸瞎子,振臂高呼道:“弟兄們,本將知道你們盡力了,現在本將命你們全部撤退!馮牽牛和陸瞎子隨本將殿後!”

    早已抱有四志計程車卒們聞聲,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枯竭的身軀再度涌起力量,揮刀盪開糾纏的敵人,紛紛自發的拱衛在三人身邊,沒有一人倉惶逃竄。

    何將軍熱淚潸然而下,一戰得這麼多生死與共的袍澤,值了。

    有了何將軍的勇力,以及鼓舞,將士們有條不紊的後撤,避免了被活屍追殺不止的局面。

    與此同時,劉昭然也及時救出精疲力盡的平安。

    一場血戰,終於落下帷幕。

    ……

    當平安醒來的時候,已是三天之後的深夜了。

    平安慢慢撐開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張憔悴而美麗的面容擱在床沿。

    平安扯開龜裂的唇角,伸手緩緩撫上那張臉龐。

    以往再小的動靜也會驚到她,但今天的阮玉似乎睡的很沉,平安那粗糙的手掌都沒驚醒她。

    當平安把手放下後,阮玉才慢慢睜開紅通通的眼睛,微笑著說道:“醒了。”

    平安想要出聲,喉中卻是燎的厲害,只能眨眨眼睛迴應。

    阮玉迅速起身出去,不多會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把平安抱在懷中,一勺一勺的喂他吃下。

    平安閉起雙眼,倚在阮玉的懷中,靜靜的感受她的體溫,良久,身體才涌出一絲力氣,弱聲道:“我這是在哪?”

    阮玉把瓷碗擱在凳上,雙手輕輕環上他的身軀,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輕啟,劉昭然踱了進來。

    在往昔,阮玉早已羞紅了臉奪門而逃了,今天,她卻紋絲不動,看都沒看劉昭然一瞬。

    平安麼,竟然也沒有任何動作,依然偎依在她的懷中。

    劉昭然微愣,接著灑然一笑,把瓷碗端在桌上,抽凳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兩人齊齊側目,劉昭然渾然不覺,笑容不減。

    平安低嘆一聲,沙啞道:“真不識趣,有屁快放。”

    劉昭然“哈哈”大笑,說道:“看到你們這麼恩愛,我本來是不願意說的,但這個訊息真的太壞了,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平安揉揉身子,試圖讓自己靠的更舒服些,不鹹不淡的回道:“咋了,天塌了還是皇帝駕崩了?”

    劉昭然無可奈何的揉揉腦殼,說道:“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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