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血厄 三
登雲步融匯貫通,掠空一劍又急又辣,劍光飄電,劍柄“滅”字驟閃。
吹斷黑麪漢子喉頭“咯咯”怪笑,左臂突舉,五指扣向劍鋒。
削鐵如泥的鎮怪金劍竟被一雙“平平無奇”的肉掌箍住,不得寸進。
同樣驚咦的還有這漢子,自他激發潛能,自認已躋身奇人之列,一身血氣怪力罕有匹敵,哪知這金劍剛中帶柔,材質工藝俱是非凡,他這一抓之力足以裂石斷金,竟未能折斷。
目光一厲,黑麪漢子遂想辣手回擊。
劉昭然也殺至身前,熠熠金掌拍向漢子面門。
漢子異變不似依爾達,沒有他那麼強悍的防禦力,知這金掌不可小覷,血氣移運,左手陡然粗壯了一圈,泛起烏紅血光,活似一隻燒熟的熊掌,挾著腥風截擊而去。
“嘭”,場中響起一聲悶爆,二人齊齊被勁氣蕩回。
劉昭然一掌發出,感覺如捶皮鼓,隱隱有反震之力,撤去周身剛強之力,轉而運起道家綿柔之氣,背部一拱,卸去回擊的勁力,空中一個倒翻,穩穩點在地上。
漢子沒有他那般精妙的卸力之法,只能直來直去,硬吞下透體的勁力,熊掌頓時像洩氣的皮球,冒出幾縷焦煙後,萎縮至原狀。
凝身半空的平安只覺劍鋒鉗勁稍鬆,元氣猛提,腕口一轉,掙脫了桎梏,接著身子激旋,宛如陀螺,劍鋒抖成一點飛芒,向漢子眉心刺去。
漢子面色大變,剛纔威風才抖,轉眼間就被兩人壓著打,急急運轉氣血凝於面上。
只見他的一張黑臉霎時變得黑裏透紅,像只熟透的帶毛茄子,眉心結出一枚血晶,將將抵住貫頂的寒芒。
這血晶不但撲光奪彩,而且堅硬異常,金劍不能將之擊碎,只能抵在上面,嘶磨著金鳴銳響。
漢子吃痛,怒吼一聲,手臂罩上兩匹血縵,向平安揮去。
平安驟然停身,遞出一腳,踢在漢子肩頭,折身飛回劉昭然身邊。
足尖著地,劍鋒輕甩,平安冷冰冰的說道:“不死之身,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死也不死!”
漢子左右一掃,不知不覺,他已被逼進林中深處。
強壯著膽氣,說道:“老子練就不死之身,你們奈何不得老子,只要老子大吼一聲,族人就會衝殺出來,把你們吸成人幹。”
劉昭然揚手指指漆黑的洞口,嗤笑道:“你他/媽嚇到我了,這裏距洞口起碼兩百丈,且不說洞口如此狹窄,洞內又千溝萬壑,你得多大的嗓門才能穿牆過隙,還是乖乖讓小爺超度了你,也免受皮肉之苦,早日重新作人,且不快哉。”
漢子頓時氣急敗壞,扯著嗓子大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無族與你們有何仇怨,為何要壞我族大事!”
平安輕笑道:“我們吶,哪裏蚊子大如鬥就除一除,誰家瘋狗亂咬人就打兩棍子,好了,廢話講完,領死吧!”
說罷,把金劍遞給劉昭然,袖口一抖,兩道薄鐵打造的符劍滑落手心。
這是劉昭然幫平安連夜趕製的,重一兩三錢,材質平平,所幸技藝還算過眼,符上氣脈運凝無阻,大大提升了劍符的威能。
雖說這只是鵝毛禮,不過平安還是大大方方的還禮了一塊藻玉,把劉昭然樂的合不攏嘴,直誇平安輕財重義,就差斬雞頭拜把子了。
漢子見嚇不住他們,赤目欲呲,虯髯森立,血氣蒸騰,身上好似燃起一片燒霞,切齒吼道:“老子跟你們拼了!”五指駢立如刀,抬腳衝去。
劉昭然不慌不忙,劍尖指地,陡然划起一練鬱白,宛如晴空飄遊的綿雲。
劍光射出,雲團隨之奔涌,與漢子纏鬥起來。
劍影重重,雲團漸漸聚作浩蕩雲海,把漢子纏裹起來。
每一縷雲氣皆為元氣所化,看似綿柔,實則鋒銳無匹,漢子置身其中,如同跌入刀林劍雨,頓時慘叫連連,全身被割的千瘡百孔。
血氣飛速消耗,修復滿身瘡痍,緊實的筋肉很快變的乾癟。
劉昭然一式強招力竭,抽身稍作掌中調息。
平安心中微驚,嘴唇一陣蠕蠕,暗道:“這傢伙藏的可真深,竟然還會上清派的功法,這麼多種內息糅雜,也不怕把自己給練廢了...”
驚歸驚,動作卻是不停。
一股淡淡的紫氣浮在平安掌中,黑黝黝的劍符霎時光芒大盛,袍袖拂掠,厲嘯急響,兩道紫電飆射而出。
漢子吃盡劍雲的苦頭,還未回過神來,便又聞風雷之聲,忍痛一瞧,差點嚇破了肝膽,只見兩道飛劍一上一下,一前一後
扎來。
雙目充血,恨吼一聲,雙掌向飛劍抓去。
劉昭然只見漢子雙掌烏煙嫋嫋,身軀被劍符頂的飛退,每退一尺,口中便嘔出一蓬硃紅。
劍符所挾勁力如江似海,洶涌沉猛,平安未留周旋餘地,誓要一擊撲殺此獠。
漢子竭力一攥,掰折了眉心處的劍符,胸口那道卻是無力再使,登時,一道流光穿胸而過,飛旋一圈,落回平安掌中。
劍符凜光爍爍,未沾一地鮮血。
漢子慘嚎一聲,重重靠在樹幹上,癟的面板泛起一層烏色,頭上花發,頜下灰髯簌簌而落,氣血衰竭至極點。
平安二指夾劍,正欲再攻,漢子連忙抬掌,雙膝跪地,求饒道:“認輸了,認輸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劉昭然也連忙抬袖止下平安,出聲道:“平安,先別殺他,我有事要問。”
漢子連連磕頭,慌忙道:“你問,你快問,我說,我什麼都說。”
平安淡淡看了眼這個行將就木的活屍,掖回劍符,啐道:“呸,孬種...氣血充盈,五大三粗的時候還以為是條悍不畏死的猛漢,氣血衰敗,奄奄一息就立刻變成了跪地求饒的慫。”
劉昭然暗笑一聲,走上前去,板着臉問道:“現在洞裡有多少人。”
漢子毫不遲疑道:“二十三個。”
劉昭然“嘿嘿”一笑,反手就是一個耳刮子,把漢子劈翻在地,咒罵道:“狗/娘/養的,當我三歲小孩呢?說實話!”
漢子費了好大勁才爬起身來,帶著哭腔答道:“真的只有二十三個,我領著一些半死不活的守門,其他人都跟神使大人出去了,說是要打血食,哦對了,聽神使說最近要有大動作,具體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劉昭然打量了下漢子,垂首小思片刻,又問道:“方纔你頭上的血晶是什麼,為何依爾達沒有?”
漢子忙不迭的答道:“神使說,這是激發潛能所帶來的妙處,我的是嗅覺遠超常人,還能將血氣快速凝結,形成血晶,用來抵禦銳器,庫吐魯的是血遁,逃命一絕,薩坤的是蒸血為焰,不但能焚燒常物,還能燒人的精氣神,最厲害的是神使,他可以操縱所有的神僕,哪怕是神志全無的也可以,至於還有其他什麼能力,我就不知道了...”
漢子爲了活命,竹筒子倒豆子一般泄了個底朝天,把所有人都賣了個一乾二淨。
劉昭然皺眉,吶吶道:“這不是血奴,貘人,旱魃,再加個巫覡麼,難辦啊...”
平安聳聳肩,說道:“妖魔鬼怪全變成人了,確實難辦。”
劉昭然淡淡說道:“算了,也沒什麼好問的了。”
漢子焦枯的面容一喜,正要開口,劉昭然劍光一閃,劍鋒自口而入,貫後頸而出,把他釘死在樹上,反手抽出金劍。
轉身對平安笑笑,“走,回城。”
漢子喉嚨“呃呃”幾聲,脖子一歪,身體緩緩栽倒。
平安靜靜看著這具死不瞑目的屍體,欲言又止,說道:“不去洞裡看看嗎?”
劉昭然搖搖頭,“沒必要了,也來不及了,形式比我料想的還要危急,活屍們怕是要準備攻城了。”
平安一愣,問道:“攻城?他們要打哪裏?”
劉昭然麵沉如水,豎起兩根手指,說道:“不是平武,就是郪縣,憑我們二人是鬥不過如此眾多的活屍的,我們必須馬上去涪城找援軍,那裏太守治處所在,也是二郡駐軍所在,唯有請動軍隊,才能與活屍抗衡。”
劉昭然心中其實已經確定活屍們將要直指郪縣,因為不但離得最近,而且郪縣是涪城北面的門戶所在,平武在東,無論如何都要過郪縣才能到達涪城。
故意扯上一個平武縣,是爲了擾亂平安的思路,暫時穩住他的情緒。
平安一聽郪縣,果真面色大變,驚切道:“那還等什麼,我們趕快去搬援軍!”
剛走一步,又折身匆忙道:“等等,我們先回城一趟,我去辦點急事,再去涪城。”
劉昭然心知肚明,點點頭,拔腿便走。
回到城中,天色已暗。
平安沒有先回客棧,甚至連水都沒喝一口,便神色匆匆的奔向二里鋪。
見劉昭然獨自一人回來,阮玉連忙上前招呼,“你們回來啦,還順利嗎?”
左右一掃,不見平安的蹤影,神色驚咦,忙問道:“劉大哥,我大哥去哪了,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劉昭然看著阮玉焦急的容顏,乾乾一笑,安撫道:“你不用著急,他去辦點私事,一會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