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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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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痴女魂 三

    月入鉤,氣如虹。

    女鬼見勢不妙,竟一把扯下臂膀,化作一團朱墨擋至身前。

    這次,殘缺的身體沒有陰氣所修補,整條左臂空空蕩蕩。

    新月正中墨球,霎時間,光芒交錯,邪氣被聖潔的輝芒所絞,墨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飛溢的邪氣點在蔓草之上,立刻像潑了一盆猛毒,草莽迅速變黃,枯敗。

    同時,光芒如利刃一般剮在女鬼身上,女鬼再也叨唸不出幽冥鬼音,轉而淒厲的嘶叫起來。

    平安輕笑,元氣再提,新月疾轉變作一面玉輪,陰邪之氣立時消散一空,迎面撞向女鬼。

    女鬼急矮身軀,玉輪擦著頭皮擊在假山上,“轟隆”,一聲巨響,假山碎石崩飛,千萬縷散華徹底粉碎了陰氣籠罩的宅院,天空皓月再現,灑下滿地碎銀。

    炙烈的光輝好似一潑滾油當頭澆下,女鬼面門濃濁的邪氣被燙成連串氣泡,露出她的本來面目。

    這是一張蒼白的,清秀的臉,只是狼狽的神態破壞了她的美感。

    平安微微一愣,沒有趁勢下殺手。

    方纔女鬼那蚩惡的兇相一看就絕非善類,殺起來不會有絲毫手軟,但現在竟成一副嬌弱的柔態,平安還真有些下不了手。

    趁平安愣神的功夫,女鬼身軀一旋,化作一團薄煙倉惶逃去。

    見女鬼逃竄,平安立刻回神,喝道:“妖孽休逃!”縱身追去。

    女鬼受傷極重,身軀的陰氣止不住的外洩,幾乎把/持不住身形,雖是御空而行,卻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轉瞬間就被平安逼到了正堂。

    夜風吹的漏窗“嗚嗚”作響,月光搖搖晃晃的從視窗照進,一條斜影拉的好長。

    金色的長劍步步逼近,女鬼惶恐的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被逼在牆角。

    “為什麼...我已經被你們害死了,為什麼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女鬼蜷縮在角落,全身搐動著,發出一聲痛苦的,壓抑的質問。

    “為什麼?”

    平安抿抿嘴,雙眸冷凝,靜靜的回道:“你這邪靈既然僥倖死而不消,不趕緊尋個無人的角落躲起來苟活,反而狠下殺手害死王家滿門,叫人絕子絕孫,你還敢問為什麼!”

    “那是他們該死!我要報仇,我有什麼錯!”

    女鬼癲狂的嘶叫起來,朦朧的身軀忽曲忽直,忽明忽暗,彷彿隨時都會在空氣中消失。

    平安冷哼一聲,斥道:“狡辯!就算王有財該死,你害死他也應當收手了,為何迷惑他的心神,借他之手害殺無辜,如此喪盡天良,你還敢說自己沒錯?”

    女鬼忽然平靜下來,繼而放聲大笑,猙獰著大罵道:“我喪盡天良,到底是誰喪盡天良了!你這道士不過是條被人呼來喝去的走狗,我都已經死過一次了,如今大仇得報,無非再死一次,你動手吧!”

    說罷高高揚起幾近透明的脖頸,渾然不懼,怒視平安。

    平安聽之立時怒道:“大膽!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我就叫你煙消雲散!”

    劍鋒一抬,劍符就要激射而出。

    “且慢,大哥且住手,或許真有什麼誤會。”

    阮玉急急出聲,伸手扯住平安的衣袖,滿臉凝重的看著平安。

    平安收劍,蹙眉道:“誤會?小玉,你聽我說,我師傅以前說過,鬼物一向靈智混亂,就算偶有靈智清醒的,也往往滿口胡言,只為欺詐生人,以圖掠取生人氣血壯大自身,而且你可別忘了,剛剛這厲鬼一見面就使殺手,分明是要致我們死地的。”

    阮玉輕輕一笑,眨巴著漂亮的眼眸,說道:“所以才說是誤會啊,要是沒有誤會幹嘛一見面就打生打死的,用騙的不是更好?”

    說著衝女鬼點頭,以示善意。

    方纔女鬼雖辣手無情,但言語悽苦,再加上阮玉異於常人,她能感知到生靈的情感,女鬼哀怨之息極重,定是生前遭受了難捱的熬煎,所以纔出聲求情。

    女鬼卻不領情,厲聲一笑,陰冷地罵道:“又做巫婆又做鬼,假惺惺的裝什麼好人!我死了活,活了又生不如死,你乾脆一劍給我個痛快!”

    平安眉峰大擰,剛剛垂落劍尖又拔起,冷麪道:“聽到了吧小玉,你熱臉貼了冷屁/股,這鬼物死不悔改,無可救藥了!”

    太粗鄙了!阮玉幽怨的飛了平安一眼,對女鬼柔聲勸道:“姐姐何必一心求死,活著多好,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別人一輩子只有一條命,而你卻幸運的有了第二條命,如果你不珍惜,那親人知道了該多傷心啊。”

    女鬼一怔,空洞的反覆吶吶道:“親人,我不記得親人,我沒有親人...”

    忽然,女鬼全身簌簌而抖,呆滯的鬼目遽然變色,激動的喊道:“親人!我記起來了,我有親人,我還有阿昌哥,阿昌哥...”

    阮玉一聽,心頭大喜,她是真怕女鬼死扛到底,平安本就殺意難抑,若非自己求情,她早已煙消雲散了,可她若執意求死,平安一定不介意手起刀落“超度”了她。

    阮玉忙不迭的問道:“阿昌哥是誰,他是你什麼人,你又有什麼冤屈。”

    女鬼立時掩面痛哭,卻沒有落下生人才有的眼淚,只能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是在哭。

    女鬼泣不成聲,嗚咽道:“阿昌哥是我丈夫,蒲菊是阿昌哥的新娘...是王有財那個畜生把我從阿昌哥手中搶走我的...”

    接著面目一獰,厲聲道:“王有財在哪,我要殺了他!”

    說著就要飄身飛起,渾身陰氣又是散去一些,本就模糊的雙腳頓時消散。

    平安見狀,覺得女鬼多少還是受了怨氣的影響,神志時而清明,時而瘋癲。

    阮玉急忙安撫道:“你不要激動,你再激動就真的要魂飛魄散了,王有財已經死了。”

    女鬼一聽,鬼瞳膛圓,“桀桀”笑道:“死了?死的好啊!早就該死了。”

    又哭道:“我好慘啊,我好慘啊...”

    阮玉低聲問道:“是王有財害的你嗎?他是如何害你的,你說出來,我們報官還你公道。”

    女鬼抽噎道:“我本是葫蘆嶺的人家,父母早亡,是阿昌哥他們家把我養大的,我一直希望嫁給阿昌哥,給他家傳宗接代。直到有一天,王有財這畜生把我強娶回去,他的幾房夫人合起夥來欺負我,後來更是打我,罵我,不給我飯吃,最後,他們強迫我吃下毒藥,嗚嗚...我死的好慘...”

    女鬼說的不清不楚,阮玉聽的糊里糊塗,扭頭跟平安面面相覷。

    再問道:“王有財是如何把你強娶回去的,他又是如何認識你的,你還記得嗎?”

    女鬼抽噎道:“是安寧當鋪的陳老闆,我不想去,他就把我綁去了。”

    說著面目再厲,獰聲道:“陳好儒!他也是幫兇,他在哪,我要殺了他!”

    說著就又掙扎的要飄蕩起來,而這次陰氣波盪,小腹也不見了蹤影。

    阮玉急忙扭身,對平安抽聲道:“大哥,你快幫幫她,再這樣下去我怕還沒問出多少,她就徹底死了。”

    平安皺眉,說道:“聽起來這王有財的確不是個東西,但我真的不知該如何下手。”

    這不是平安推辭,而是他卻是不知該如何幫鬼物療傷,自家的法術是殺人用的,救人都難,何況救鬼。

    阮玉矮眉,思忖片刻,蹙聲道:“那你先幫她穩住心神,我的元氣太剋制她,不能再用真言印法了。”

    平安嘆了一口氣,這丫頭...

    摸出一張凝神符,沒精打采的說道:“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這凝神符對人有效,但不知對鬼物是否有用,但眼下她這狀態,再不治估計會煙消雲散,死馬當活馬醫,姑且一試吧,若失手了你可別怨我。”

    阮玉也顧不得其他了,忙聲道:“試吧試吧,快些。”

    平安凝神,提氣,緩緩注入符中。

    這次他沒有全力催發,只灌注少許元氣,凝神符幽光微亮,便信手揚去。

    符紙在半空化作點點幽光罩在女鬼身邊,幽光遂緩緩沒入她的軀體。

    女鬼立時像打了一記雞血,揮散不停的陰氣不在飄溢,忽隱忽現的身軀重新穩固起來。

    阮玉美眸陡亮,有效!

    喜上眉梢,對平安說道:“大哥,有效,你的符咒好神奇!”

    這大大出乎平安的意料,用術法打沒用,用術法救就有用了,這也太邪乎了...

    不過轉念一想,魂魄本就分工不同,人死魄散,而鬼則留魂。鬼魂鬼魂,說來也是生魂所變,與生人本是同源,這樣一想也就解釋的通了。

    平安乾乾一笑,悶道:“好像是,罷了,就當她命不當絕,你繼續問吧...”

    女鬼不再掙扎,神情鎮定了許多。

    阮玉喜滋滋一笑,接著問道:“那阿昌哥在哪你還記得嗎?你想不想見他?”

    女鬼吶吶道:“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記不得了,我想見阿昌哥,你能不能幫我找到阿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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