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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捕雕

    雖說與這個叔叔相識相交的日子是以時辰為單位計算的,不過阮玉自覺對他的認識也參透了三五分。

    趙邇期這個人,放浪不羈的外在下,是實實在在的固執,刻板,還有男人特有的好面子,以及吹牛皮不打草稿。依他的性子那隻飛禽若真是他的坐騎,早就喚下來對自己大吹大捧起來了,怎麼會隻眼巴巴的探圓了脖子眺望呢?

    阮玉掩口一笑,不清不楚的“哦”了一聲,權當做迴應了。

    趙邇期也瞭然,這丫頭看起來笨笨的,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雙手枕向後腦,乾笑不已。

    人煙絕跡的深谷中,兩人兩蟒很快折了回去。

    平安趴在草蓆上,心無雜念的等待他們歸來,背上雖然上了好藥,可還是一動不敢動,哪怕是脖頸僵的厲害,稍稍扭動下,鑽心的痛楚立刻襲向腦中,疼得他苦不堪言。

    等待了許久,洞外春來一陣“吱呀吱呀”的輪響,頓時瞪直了眼珠望去。

    一條水缸粗的赤紅巨蟒遊入眼簾,平安毛骨悚然,心道:“我命休亦!”閉目等死不是他的風格,正要忍痛翻身,拼死搏上一搏,赤蟒緩緩垂下頭來,阮玉婀娜的身姿從蟒頭上踏了下來,隨後搖進來一個貌不驚人的胖子。

    阮玉笑靨如花的走來前來,歡愉道:“大哥,我回來了。”

    平安立時目瞪口呆,雖說虛驚一場,可這一幕帶給他的震撼比赤蟒張口吞人也不遑多讓了,結結巴巴的問道:“這...這是什麼情況...”

    阮玉嫣然笑道:“是不是很驚喜啊,這就是我剛纔說的那條小紅,後面還有一條小金,不過受了傷,暫時不能亂動。它們很聽話,好相處的。哦對了,這位就是救我們的趙大叔。”

    說罷指指趙邇期,閃身站到一旁。

    平安眉角亂顛,這麼快就交上朋友,按上名字了,只是怎麼看都不像“小”字輩的。

    趙邇期邁著外八字上前,笑吟吟的說道:“沈小子,削皮剜肉依然神志清明,可喜可賀啊。”

    汙/穢惹眼,異味嗆鼻,平安麪皮微抽,咳嗽一聲,屏氣恭聲道:“見過趙前輩,多謝前輩關心,請恕晚輩有傷不在身,不能行禮。”

    趙邇期渾不在意的擺擺手,似笑非笑的看著平安,說道:“爲了找你,我老人家可算是歷經了千難萬險,人都跑瘦了好幾圈,現見你安然無恙,著實喜不自勝...”

    平安麪皮頓僵,嚅囁著嘴唇正要介面,阮玉猛的竄上前去,插聲道:“趙叔忙碌一天肯定餓壞了吧,不如我們先吃些東西吧...”

    趙邇期噙起一絲微笑,點頭說道:“也是,奔了一天確實飢腸轆轆,而且這裏靈氣汙濁不堪,於修行療傷不利,那就還去遠邊的水潭處生火做飯吧,順便清理下滿身的汙穢。”

    說罷率先扭身離開了。

    平安疑惑的看著阮玉,阮玉悄聲跟他比了個禁聲,衝他眨眨眼,然後把他扶在赤蟒寬平的蛇頭上,轉身收拾好洞裡的乾果,生菜,這纔跟了上去。

    或許是因為阮玉的緣故,赤蟒並不抗拒平安,平安初時也有些提心吊膽,生怕巨蟒突然翻臉,但見阮玉一手搭在蟒頭上,凝神運氣,好似在與它交流,忐忑的心情漸漸平復。

    上清山那會他就隱約感覺到阮玉似乎可以與異類交流,今日一見果真印證了他的猜想,也暗暗為她開懷不已。

    趴在清涼的蟒頭,洗著皎潔的月光,心身俱愉。

    趙邇期步伐不定,時快時慢,似乎有意想拉開一些可以詆耳私語的距離,可赤蟒始終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令他哭笑不得。

    不一會到了水潭,趙邇期隨意選了一棵粗壯的林木伐倒,“唰唰唰”幾劍削成三塊平整的木板和一堆整整齊齊的柴禾。一個把三塊木板插進水潭邊上,做成一個簡易的屏障,轉身對兩人說道:“你們先烤烤火吃些野果,我去洗個澡的。”

    說罷屈指一彈,一簇火苗點在柴禾上,阮玉拿去引火後,立刻跳進水潭洗涮起來。

    蛇類怕火,只敢盤在邊上,阮玉只好勉為其難的引針封住平安的痛感,讓平安坐在火旁取暖。

    水潭裏動靜不小,趙邇期洗的不亦樂乎,對兩人呼道:“痛快!從未感覺洗澡是一件這麼舒爽的事情,太暢快了!”

    阮玉一邊喂平安吃果子,一邊回道:“趙叔,你快些洗吧,洗完了好烤火,不然容易著涼了。”

    趙邇期揚著水花,大笑道:“我身子健朗著呢,哪有那麼容易染上風寒。話說,沈小子,想必那傻丫頭也跟你交代清楚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回去啊。”

    平安正要開口,阮玉輕輕握住他的手,對趙邇期說道:“趙叔,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帶大哥回去了嗎?現在怎麼又反悔了,你不能耍賴呀。”

    趙邇期頓時“哈哈”大笑,水花拍的更歡了,笑罵道:“我記得我只說不怕族裏責罰,可沒答應你不帶人回去啊。再說,論耍賴,這裏可就是你最拿手了。”

    阮玉臉一紅,嬌嗔道:“哪有,你明明答應你下的,現在轉頭就不認賬了。”

    趙邇期一樂,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爭論,轉身對平安問道:“公事歸公事,私交歸私交,這麼着吧,沈小子,你老是一聲不吭的讓丫頭替你說話也不好,你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阮玉又要開口,平安捂住她的唇上,嘆了一聲,說道:“憑心而論,晚輩打心眼裏是不願跟前輩回去的,蓋因晚輩有要事在身,一來一回曠日持久,但前輩於我有救命之恩,晚輩怎敢叫前輩難做,那就去一趟吧。”

    水潭突然靜了下來,趙邇期問道:“你就不怕隨我回去之後再也出了山嗎?要知道天師隕落多少也是有你一份的,而且你還是朝廷欽犯,抓了你送交朝廷好處自不必多說。”

    看不見趙邇期面上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無悲無喜的語調。

    阮玉攥緊平安的雙手,平安輕拍她的手背,朗笑道:“我可以不信別人,但絕不會信不過前輩,信不過天師道的諸位高人,況且前輩現在又貴為阮玉的長輩,若是真想要我這條性命,晚輩雙手奉上就是了。”

    空氣一凝,氣氛陡降,忽然,趙邇期撫掌大笑起來,朗聲道:“好!說的好!蕭家人算什麼東西,無情無義,貪婪成性,我天師道怎麼會聽命於這等人。”

    木板上探出一顆胖臉,嬉笑道:“不用緊張,方纔只是小小試探你一下罷了,現在看來,嗯,還不錯,有膽識,是個男子漢。誰人的面子不賣,我侄女的面子是要給的,你以後可對她好些,我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說著衝阮玉擠眉弄眼,惹的阮玉大羞大燥,連忙垂下目光。

    平安無波無瀾,拱手道:“謝過前輩。”

    趙邇期佯怒道:“還叫什麼前輩,該改口了。”

    平安胸口微窒,乾笑道:“謝謝趙叔。”

    趙邇期看著他的窘態,回身拍著水花鬨笑起來。

    平安這事算是徹底結了下來,阮玉心情大好,舉目看向天際依然盤旋的黑點,揚聲對趙邇期呼道:“趙叔,你那坐騎太不聽話了,不如把它捉下來,讓我跟它聊聊的。”

    阮玉特意把“捉”字咬的很重。

    趙邇期搓洗著衣物,聞言先是一喜,又立刻喪氣的說道:“我也想啊,可是人家不肯下來我又為之奈何。雖說我也能御空而行,但到底不是這類飛禽可比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離我而去啊...”

    阮玉喉嚨發顫,險些失口噴笑出來,看看身前的暖火,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說道:“我有辦法把它‘請’下來!”

    趙邇期猛的探出腦袋,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喜形於色道:“當真?”

    阮玉重重的點頭,說道:“肯定行!”

    趙邇期風一般迅速穿戴好溼漉漉的衣褲,一腳踢翻礙事的木板,滴答著成串的水珠就奔了過來,一把攥住阮玉的小手,狂喜道:“好侄女快告訴我該怎麼辦,只要你能把它引下來,我一定想方設法抓住它。”

    阮玉指指上空,又指指盤在一邊的雙蟒,悄聲道:“趙叔,你忘了啊,剛纔小金跟小紅可都被你的丹藥饞的流口水了,我不信你的寶貝坐騎不動心,只是它太過畏懼你,所以不敢靠下來。如果我們離得遠遠的,再煮上一碗香噴噴的藥汁,它肯定會下來吃的,就是不知道趙叔你還有丹藥沒。”

    趙邇期立刻撫掌大讚道:“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一定是太過心急影響到我的判斷力了。雲錦丹肯定是沒有了,普通的丹藥倒是還有一些,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說著摸出一隻做工一般的細瓶,塞到阮玉手中。

    阮玉拔出瓶塞,巧準貼近輕嗅芳香,點頭道:“藥香不夠濃郁,藥性似乎也很一般,不過勝在量多,可以試試。”

    趙邇期急不可耐的搓著手心,歡喜道:“好呀好呀,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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