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捕雕
見黒蠍作了蜘蛛的替死鬼,趙邇期輕撫著他稀疏的羊髯,胖臉擠出兩個深窩,心笑道:“死的好啊,省的胖爺親自操刀了,就是下手粗了些,連扒皮帶掏肉,留一一副空殼沒甚大用了。不過看蠱雕所想應當也是那兩條大蛇,而非這三隻醜鬼,小丫頭有眼光,奇貨可居啊。”
蜘蛛上演了一出禽獸本色,趁蠱雕揚空之際,立刻翻身就逃,一個起躍就是七八丈遠。
起先還有合力與蠱雕鬥上一鬥的心思,不想兩隻忠實的走狗轉瞬間就作了大地的養分,這念頭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蛇肉誠可貴,性命價更高。
來時候的路肯定是不能走了,已經被蕩成了青天闊道,蜘蛛選擇抄入兩邊密林中,那裏林木依舊豐茂,只要進的去,便是海闊天空。
可惜它快,蠱雕更快!
在蛛軀再次掠至半空時,雕爪已掏了過來,厲風把它的身軀生生壓了下去。
蜘蛛兇目一橫,腹囊又一次鼓包起來,只是鼓脹程度較之前兩次大幅度縮水,如果是第一次是水缸,第二次是水桶,那這次充其量也就水壺,腹囊極速乾癟下去,渾身的花毛立時黯淡,枯萎。
果然,囊中噴出一灘淅瀝的清水,見風化作一張幾近透明的薄網,被窮追的狂風一卷,竟然向蜘蛛自己砸了回去。
蜘蛛剛一落地,就被自己編織的蛛網劈臉砸上,顏面掃地,利爪緊隨其後,搗在蜘蛛脆弱的頭上,漿汁橫飛,八足猛的蹬直。
至此,三隻毒蟲全部斃命。
蠱雕旋在雙蟒上空,發出一聲洪亮的鳴音,似在慶祝自己獨得大餐。雙蟒依久不得動彈,也不想動彈,安安靜靜的閉目等死,自始至終都未睜開過眼。
趙邇期輕笑一聲,是時候出場,不然就晚嘍。
林中虛影三爍,人已飛至金蟒上頭,輕飄飄的蕩在血汙肉漿上頭,腳尖都臨空踮起,生怕蹭上一點半點的汙穢。
趙邇期挺了挺滾圓的肚皮,揚了揚手中金劍,昂首對蠱雕呼喊道:“上頭的,不管你聽懂聽不懂,這兩條長蟲胖爺攬下了,識趣的話就速速降下當爺爺的坐騎,不然胖爺可就把你一身雕毛做成暖裘了...”
蠱雕剛宰殺了三隻毛蟲,心中的得意勁還沒過呢,蟒蛇身旁忽然飄立出一個胖子,湛藍的瞳仁立刻冒出幽光,這胖子不簡單!
往常的人見了自己無不哭爹喊孃的撒腿就跑,這胖子竟然毫無懼色的跟自己對視,更怪的是他沒有翅膀,是怎麼飛起來的...
如何和獸類交流是一門極為高深的學問,亦或說是一種極為難得的天賦,有幸懂得的人用滄海一粟來形容都不為過。
相傳孔聖的弟子,七十二賢中的公冶長精通獸語,只可惜此奇人沒留下墨寶,甚為遺憾。
一人一獸大眼瞪小眼,誰也聽不懂對方說什麼,暫時都沒動手。不過趙邇期隨後做出一個人/獸共憤的動作,讓蠱雕瞬間抓狂了。
只見趙邇期用劍背拍拍金蟒的長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胯下,又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進嘴裏,吹了一個又尖又利的口哨,哨音比雕鳴更響,更脆!
蠱雕陡然炸毛,眼珠子瞪的滾圓,仰天發出一聲怪叫,大張著勾嘴就衝了下去!
阮玉玉頜輕擱在平安膝上,眨巴著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雖然腦中一團亂麻,也僅僅是亂,無憂無愁,趙邇期的修為她是見識到了,心下並不擔憂,平安也平安了,所以究竟亂什麼,她也不知道。
或許是吃飽了撐的吧,阮玉雙眼彎成了月牙,傻兮兮的輕笑。
這時,平安食指微動,緊閉的雙目蠕動起來,阮玉感到平安異狀,立刻坐起身子。
平安緩緩撐開眼皮,入眼朦朧過後,還是那張欣喜不已的俏麗面容,正要磨著喉嚨開口,阮玉把趙邇期留下的水囊捧在唇邊,一臉關切道:“大哥,先喝點清水的。”
平安呡了一陣,迷迷濛濛道:“我還...還沒死嗎?”
由不得他這麼想,剔肉消毒實在太過慘無人道,那時候真恨不得兩眼一閉,一了百了。
阮玉擦淨他唇邊的水漬,連忙柔聲道:“沒有沒有,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死的。”
平安麵露慘笑,低垂著眼簾,喃喃道:“吉個屁,舊傷未好,又添新疤,莫非我是災星不成,整天要人治傷,唉...”
阮玉頓時俏目一瞪,輕壓平安雙唇,嬌嗔道:“呸呸呸!別胡說,活生生的人哪裏是什麼災星,莫非大哥信不過我醫術麼!”
平安聞言苦笑,忙道:“怎麼會,您老人家妙手回春,我現在感覺不知多好,一拳能打死牛不在話下。”
說罷還想翻身,背上頓傳來火辣辣的痛楚,立刻呲牙咧嘴起來。
阮玉聞言內心溫馨,輕輕握住他的手,笑道:“好啦,知道啦,大哥,你背上是不是疼的厲害。”
平安很想違心說不疼,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疼,疼的厲害”。
阮玉立刻伸手抵住平安的脖頸,再把在他的腰上,雙手齊動,幫他翻了個身。輕聲說道:“疼就對了,疼就說明火毒消的差不多了,現在我要給你換藥了,忍著點。”說著緩緩把他的繃帶解下,輕輕撿走大片幹萎泛烏的藥草,露出血肉模糊傷口。
有好些藥草碎葉已經和血痂粘成一塊,阮玉只能一點一點取出,帶上細弱的血滴,疼的平安渾身顫抖不已。
從袖中摸出芝宇丸,搓成一捧晶粉,勻勻灑在上面,直把傷口全部掩上,阮玉才把新備的布條又給他紮上。
平安覺得火燎燎的背上變成一陣暖熱,接著暖熱又變成了清涼,十分的舒服,好奇的問道:“你給我撒的是什麼藥粉,怎麼從沒見你用過。”
阮玉拾過外衫,給他披在身上,淡笑道:“這是趙大叔給我的,說是去腐生肌的好藥。”
平安一愣,眉頭微蹙,疑聲道:“趙大叔?那是誰?”
阮玉眉飛色舞道:“趙大叔是天師道的高手,很厲害的!”
平安大驚,天師道趙家的高手果然尋上自己來了,自己雖然沒做虧心事,但趙家人可不一定會這麼想,先前可就是口難辯,現在更是毫無抵抗之力,這可如何是好。
阮玉見平安麵露亂色,趕忙解釋道:“大哥你別多想,趙叔是好人,就是他幫我們打退那群黑心差役的。”
於是把先前的事原原本本的告之他,平安這才把懸著的心降下一邊,只能無可奈何嘆道:“罷了罷了,這趙叔行事不像奸惡之徒,跟他回去一趟倒也不怕被害了性命,只是一來一回又要耽誤不少時日了。”
阮玉心中一酸,強撐著笑臉說道:“不會的,趙叔人可好了,待會他回來我再求求他別帶你走,他老人家一定不會拒絕的。”
平安緘默片刻,低道:“希望吧。對了,他幹什麼去了。”
阮玉一愣,俏臉微紅,揉搓著衣角吱吱咕咕道:“這個...剛纔我見那大蛇挺可憐的,就求趙叔救救他,他就去了...”
平安怔怔的看著阮玉那惹人愛的嬌態,若不是確信對方是修行有成的高人,簡直懷疑他是不是見色起意,打上阮玉的主意了,若不然怎麼會這麼賣力的討好她...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對方是真的很喜歡阮玉,把她視如己出,而且這種可能極大。
親情難得,這樣的沒有血緣的親情更加難得,平安嘆道:“小玉,這就是你的不該了,不管人家修為怎樣高強,那是人家的事。再說人家先前已經替咱們抗了這麼大的雷,現在又以身一件本沒必要的犯的險,恩情難還啊...”
阮玉垂下頭來,委屈道:“對不起,大哥,我沒想到這麼多,我先前也想過去打打下手,但是你昏迷不醒,我怕前腳一走,這裏又發生什麼變故,所以...”
平安聞言心中大暖,歉意道:“對不起,是我言過了,債多不壓身,也不差這一樁,反正來日方纔,慢慢還就是了。你現在趕緊過去看看吧,或許能幫襯一二,你百毒不侵,又有趙叔這樣的高人在側,我放心。”
阮玉滿懷情義的看看平安,柔聲道:“嗯,我現在就去,大哥你自己要小心。”
平安笑道:“安心,我醒得,你小心點。”
——
蠱雕被趙邇期自覺可以溝通的舉動給羞辱到了,化身黑點就殺來。
勁風洶涌,銳爪狠辣,直撲趙邇期面門!
蠱雕雖快,快不過他的目力,只見趙邇期不閃不避,橫劍當胸,一手攥柄,一手緊壓劍尾,全力防禦起來。
盛怒之下,蠱雕全身的氣力凝於雙爪猛然探出,趙邇期只覺山嶽般的巨力猛壓而至,劍身彎至一個誇張的弧度,緊貼於他的胸前,身軀亦被壓進血色的大地中。
頓時雙足陷地,血花崩飛,腰背也被貫了下去,活像藕斷絲連的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