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告一段落
趙邇期沒有說話,緩緩轉身,霍然回手一劍刺向趙明的咽喉,劍鋒刺斷喉嚨上汗毛,劍風刺破喉嚨的表皮,一滴血珠順著劍刃滑落。
趙明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只是他的臉上罩上一層疑雲。
趙邇期回身,收劍,輕蔑的冷笑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趙明舉起毫無神采的眼眸,有氣無力的說道:“趙明。”隨後垂下視線。
趙邇期緊繃的麪皮微鬆,雙眼半眯半開,口中抖出一串輕笑,“也姓趙啊,五百年前是一家。小子,長久以來我心中一直盤恆有一個疑惑,若是你能幫我解答,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趙明緩緩抬頭,木訥的問道:"什麼?"
趙邇期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眼睛,淡漠道:"賭桌之上,到底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趙明眉頭一蹙,撫上下頜,竟真作思慮之勢,猶猶豫豫的開口道:"膽子?"
趙邇期瞟了他一眼,扭過頭去,左右活動下肥肉覆蓋的脖頸,沉聲道:“恭喜你,這也是我想聽到的答案。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的頭頭不守規矩,作為幫兇,你也要受我一掌以作懲處!”
說罷毫不猶豫的舉起左掌,狠狠向趙明胸前劈過。
趙明立覺一股重逾千鈞的勁道壓來,接著身子被橫砍出去,撞在三丈外的一顆巨木上,前後四根肋條先後崩斷,卻“幸運”的沒有插入心肺。
趙明一口逆血噴出,接著蜷作一團,痛的兩眼亂翻,冷汗簌簌而下,硬氣的緊咬的唇齒沒有發出一聲哀嚎。
趙邇期遠遠撇了他一眼,冷聲道:“賭債已銷,兩不相欠。”
說罷搖了搖頭,飛身遁去。
一個人最難撒謊的是眼神,那一刻,趙邇期看到了他的眼神一半是絕望,還有一半是讖悔。
趙邇期肥胖的臉上展出一抹微笑,多殺一人,少殺一人,又能怎樣呢?
索命的閻王走後,趙明艱難的跪起身子,俯首於地,埋首於胸,兩行清淚滾滾而流,似崩潰,似感激一般泣不成聲。
土鼠拖著泥鰍玩命狂奔,白毛汗嘩啦啦的從臉上淌下,打得的雙眼很是疼澀,看東西都是模糊不清,衣衫也被荊棘刮裂無數道口子,灰頭土面的活像乞丐。
其實他兩已經奔出很遠了,無奈肝膽都被趙邇期嚇萎了,除了逃命什麼都顧不得想。
泥鰍雙腿已經完全沒了直覺,整個人都覺得恍恍惚惚,連心臟的跳動似乎都感覺不到,整個人只靠一股子莫名的求生欲支撐纔沒倒下。
前方橫著一塊半尺高的攔路石,換作往常泥鰍看都不看一眼,抬腳就能踩過去。可現在他似乎魔怔了,腳底不受控制,一腳就絆了上去。
只見他一個飛撲,四仰八叉的就跟大地親了個嘴,慘白的麪皮貼著地皮滑溜了一道,擦的整張臉都糊滿了鮮血。
土鼠趕忙停住腳步,一把揪住泥鰍的後領,心急火燎的扯著嘶啞的嗓門罵道:“快起來,兔崽子,被那妖胖子追上就見你祖宗去了!”
泥鰍搭上土鼠的胳膊,怎麼都使不上力氣,乾脆王八翻身,兩腿一蹬,翻著魚腹般的眼白,吐著長長的舌頭,嚥着斷氣說道:“不行了...不行了,老子血都快吐光了,實在跑不動了,你讓那胖子砍死老子吧。”
泥鰍此刻是真想撒手不管這個傷殘人士,可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落空,兩頭都不是人了?
土鼠眼一橫,牙一咬,腳一跺,抄手把泥鰍抗在肩上,恨恨的罵道:“草!泥爬子,就當老子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來給你當牛做馬還債了。”
泥鰍心力交瘁的慘笑一聲,說道:“土耗子,只要老子這次能過了這一劫,以後老子這條命就是你的...”
這時,土鼠忽見前方飄來一陣濃煙,刺鼻的嗆味一聞便知,這時有人生火燃起的煙霧。
土鼠大喜過望,順著煙霧吹來的方向就奔去,果然,不多會就看見了正在遠邊生火放煙的八爺跟黑蛇。
只見黑蛇不停的往一團火星裡添柴加薪,時不時往裏投一把不知名的草葉,飄出一陣濃烈的異香。若是火苗猛的竄起苗頭,就解開水囊再往裏澆上一捧。只求悶煙,不叫起火。
八爺見濃煙中竄出人影,掌中閃出一柄飛刀,定神再看,原來是土鼠,肩上還扛著一個看似半死不活的泥鰍。
掌中一番,收回飛刀,揚手衝土鼠呼喝道:“過來!”
土鼠踉踉蹌蹌的奔過去,肩膀一抖把泥鰍又摔去三分命,屁股一歪,躺地上說什麼都不肯起來。
八爺伸腳掖掖土鼠,面無表情的說道:“什麼情況,不是叫你們監視嗎?怎麼監視到這裏來了,還有那幾個小的們去哪了?”
黑蛇也跟了過來,急道:“我派你幫你們的人呢?”
土鼠胸如火坑,嗓眼燎的直吐煙,咧著乾裂的嘴唇,哭喪道:“八爺,我們被人算計了!除了我兩,其他人全死了!”
八爺一愣,接著麪皮陡青,寒聲道:“什麼叫他/媽的叫被人算計了,你們這麼多人還對付不了兩個乳臭未乾的小不點?其中一個還中了三十萬錢的毒,我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土鼠抽搐著麪皮,仰面悲聲道:“八爺,不是小的不盡力,實在是沒想到那兩個小崽子暗地裏有高手護著,我們剛剛尋到他們,突然就殺出來一個會妖法的妖人,連弩箭都能一根不落的盡數擋下,再一出手就把弟兄們殺的四散而逃。”
八爺面上一凜,眉頭大蹙,怎麼又跳出來一個妖人?凝聲問道:“那人姓甚名誰,相貌如何,使的什麼樣的妖法。”
土鼠正欲吐聲,心神一轉,說道:“是個七尺左右的大胖子,當時離得太遠,沒有聽到那人說了些什麼,使的妖法好像是雷霆一般霹靂。”
雷霆,霹靂?
八爺眼色陡沉,捻著山羊鬍,思忖道:“難道是天師道的高手?他們家的術法就是南國中獨一門的五雷法。”可令他費解的是天師道的山人怎麼會跟朝廷的通緝要犯扯上了干係,要知道天師道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若是沒有足夠讓人信服的理由,連陛下都不能輕易動他們。
當年皇帝誅殺紫雲殿一干天師道門客,也是因為鐵證如山,可即使這樣也沒牽連到雲錦山的本家人,就如王謝二家一般,數百年的底蘊在那裏擺著,貿然動手,不知會激起怎樣的譁亂。
但轉念一想,這妖人可是阻礙自己發財的絆腳石,而且還殺了自己這麼多手下,若是自己順手把這個妖人也一併做了,深山老林的,照樣深不知鬼不覺。
這筆買賣可以做!
這時,黑蛇猛一步竄上前,揪著泥鰍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道:“憑什麼你們兩回來了,老子的人卻死了個乾淨?分明是你們兩個貪生怕死,把老子的人當擋箭牌給賣了!”
土鼠兩眼直瞪,抖擻的稀疏的鬍鬚回罵道:“黑蛇,你他/媽的不要血口噴人,你眼再瞎也能瞧見我們兩個傷成了這幅模樣,泥鰍更是半條命都去了,若不然你回頭去找那胖子算賬去,老子保證你跑的比我們還快!”
泥鰍強忍著痛苦,一臉憤恨的盯著黑蛇,有氣無力的插了一嘴道:“黑蛇,你給老子放開土耗子,要是你敢動他,老子就活剮了你...”
黑蛇聞聲大怒,怒目直瞪那個半死不活的殘廢,揚手就要狠狠給他一個大嘴巴子,八爺擒住他的腕口,冷冷道:“都幹什麼,老子還沒死就急不可耐的要鬧內訌了?都不把老子放眼裏是不是?”
黑蛇只得恨恨的放下手,僵著麪皮站立一旁。
八爺看了一眼越來越濃的薰煙,春風一吹,一股腦的往林子裡頭鑽,空氣中也瀰漫了愈來愈重的香氣,心道,是時候走人了,再不走說不定就走不了。
伸手把土鼠攙起,輕輕撣下他衣衫上塵土,淡淡說道:“此事就此作罷,八爺知道,你們兩個已經盡力了,回去之後一定都重重有賞。眼下泥鰍傷的不輕,你先揹他去最近的鎮上療傷,我跟黑蛇先回建康復命,有沒有問題。”
土鼠抹了一把汗泥,點頭道:“沒有問題,小的這就帶泥鰍走。”
說罷再次扛起泥鰍,拔腿便走。
等兩人走的大遠,黑蛇才拉著臉對八爺抱怨道:“八爺,您沒瞧出了嗎?分明是這兩王八蛋把我的人坑害了,還有那些花大價錢制的連弩也打了水漂!”
八爺冷哼一聲,說道:“你沒瞧出這兩人好的簡直要穿一條褲子了嗎?”
黑蛇惱著黑臉,咬牙道:“瞧出來了,也不知土鼠給泥鰍灌了什麼迷魂湯。”
八爺揚手打斷,沉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能跟他們鬧翻,至少現在不能。”
黑蛇無奈嘆了口氣,吶吶道:“八爺,我們這次算是失敗了,太子那邊該如何交代?”
八爺斜睨了他一眼,掏出袖中畫像揉作一團,啐了一口扔在腳底,流裏流氣道:“交什麼代?老子的人嚥氣的嚥氣,掛彩的掛彩,就連我自個都見了紅,還給他交代?回去就說任務完成,那兩人被逼無奈跳崖死了,再問他要五十萬錢的開銷。和這幫人做事,你永遠要把嘴長大些,他們纔會重視你,倚重你,離不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