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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再鬥

    聽到“賭”這個字眼,趙邇期的兩眼頓時綻出晶亮的光芒。

    一提“賭”,常人的第一映像往往是各種負面的情愫,諸如傾家蕩產,賣兒賣女等等。而對於賭徒來說,賭是樂趣,是生活,某些時候更是他們的全部。篩盅搖響的那一刻,賭徒們猩紅的雙眼便全神貫注的盯著那方寸之地,塵埃落地那一刻,無論是輸是贏,極速跳動的心臟驟停,那種眩暈到窒息的快/感,足以令一個人長久的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與其說賭博是以小博大的卑劣博弈,不如說它是一種麻痺靈肉的腐腸之藥。

    而對於趙邇期這種修士來講,他對賭有獨特的見解。

    他好吃,好玩,更好賭,並且樂此不疲,絕不仗著修為高強使詐,賭品極佳。但他也絕不沉迷其中。他是那種不去賭場刻意尋賭,只求賭客願者上鉤的“隨緣”玩法,無論任何人,只要對方支起盤口,自己又能出的起賭資,他就敢下注。

    因為這種獨特的嗜好,他不止一次被門中師長訓誡過。

    師長認為賭博這種惡習摧人心智,於修行百害而無一益,而且實在有傷風化,折門派的臉面。

    這一點和尚們就比較“開明”了,君不見人家都支起鋪子開當鋪了,各種大小產業那也是搞的有聲有色,也沒折去多少層面皮,反正厚實的很,進高廟燒金香的反而更多了。

    直到有一次,師長再也無法忍受這個胖子把自己輸的精光,腆著臉跑去借錢度日的時候,與他秉燭長談“賭”這個話題。

    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

    師長鐵青著一張臉,像看一尊朽木一樣看著他,冷冷說道:“若是你再不收斂,為師就把你逐出師門,再請族老劃去你族譜上的名字,讓你永遠踏不進這個家門。”

    這也是無奈之舉,趙邇期修行有成,怎麼樣都不至於餓死街頭,只好用教條理法來警告他。

    趙邇期麵不紅,心不慌,若無其事的收起一袋錢,淡定的說道:“在師尊看來,‘賭’是什麼?”

    師長斬釘截鐵的回道:“是惡習,是腐心蝕魂的鄙陋之舉,只有那些俗不可耐,愚不可及的蠢材纔會為之所誘。”

    趙邇期又問:“在師尊看來,‘道’又是什麼?”

    師長稍思片刻,回道:“每個人的道不同,為師所求乃天人合一。”

    趙邇期笑笑,“那師尊所求的道,簡而言之就是長生了。”

    師長面色立僵,正欲出聲駁斥,眉頭一擰,冷硬道:“這麼說也確,人無長生,怎與天合。”

    趙邇期搖搖頭,突然悵然嘆道:“師尊,你知道嗎?其實弟子有時很羨慕那些賭徒。”

    師長拍案而起,抖擻著壽須,又急又怒道:“那些庸人有何可羨之處,你不會是道心有損,鬼迷心竅了吧?”

    趙邇期連忙扶下怒不可遏的師長,說道:“師尊切莫動怒,待弟子道來,若是有悖逆之言,師尊再動怒不遲。”

    師長面如炭色,冷眼瞧他,靜聽他能扯出什麼歪理來。

    趙邇期慢條斯理的說道:“在我看來,‘賭’有三種,一種是小賭,即為賭錢財;一種是豪賭,即為賭性命;最後一種為瘋賭,即為把妻小家老一同押在賭桌上。”

    頓了一頓,繼續道:“我們修道之人窮極一生學道,悟道,也是在賭,與天賭,與地賭,與命賭,希望有朝一日能以自己螻蟻之軀,抗衡浩渺無垠的天地,姑且不說戰而勝之,能以體面的結局收尾的古往今來能有幾人?”

    接著語氣稍沉,緩緩道:“賭徒明知十賭九輸,依然可以不計後果的瘋賭,只為那渺茫的可以忽略的贏面,而我們呢?我們修道之人是否可以做到同樣的執著,甚至瘋狂,師尊,您做的到嗎?”

    師長面如金紙,吶吶不言,從此之後不再理會任何針對趙邇期的閒言碎語,他已知曉這位弟子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

    言歸正傳,當土鼠說出“賭”時,趙邇期心中的賭蟲霎時被勾起,兩眼放光的搓搓手心,問道:“好啊,正巧胖爺最好這口了,說吧,賭什麼,怎麼賭?”

    土鼠微微一笑,上鉤了!出聲道:“賭命!”

    趙邇期微愣,接著表情由錯愕轉為鬨笑,雙手環胸,譏諷道:“賭命?好大的口氣,胖爺長這麼大還真沒跟人賭過命呢,有意思,真有意思,你且說來聽聽,怎麼個玩法。”

    土鼠欠身一禮,恭敬道:“在下自然是不敢以區區賤命來博尊下之命的,在下所賭乃是我等與那朝廷欽犯之命。”

    遠邊的阮玉秀眉一挑,惱道:“你對我大哥放尊重些,別欽犯長欽犯短的。”

    泥鰍咳嗽著回唇相譏道:“累累惡行在前,通緝畫像在此,不是欽犯是什麼,尊他一聲沈公子,他敢答應嗎?”

    “你!”

    阮玉被回嗆一句,奈何平安清白眼下無法證實,自己又拙口鈍辭,被氣的滿臉通紅。

    趙邇期擺擺手,糾聲道:“哎...都禁聲,這個欽犯還是公子的問題暫且擱置,你繼續說。”

    土鼠挺挺搖桿,正色道:“我等身為朝廷命官,奉命捉拿要犯來此,眼下犯人就在眼前,豈有不捉拿之理。所以我二人願以武為賭,賭我兄弟二人能在尊下手中撐過十招!賭注就是我二人的性命!若是我等不幸戰死,那是技不如人,死而無怨,辜負了朝廷的期望;若是我等僥倖得勝,希望尊下可以把那人交付於我,讓我給朝廷一個交代。”

    說著頭微揚,語漸深,冷峻道:“尊下武藝當世罕有,不會不敢應戰吧?”

    泥鰍頓時大急,先前他頭腦混沌,現在已清明開來,豈能不知眼前此人是何等兇猛,全力施手,三招之內定能取下自己項上人頭,就算再加上一個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土鼠,也絕不能撐過十招。

    自己孤家寡人,可以不要命,但土鼠可是跳出來救自己的,不能白白搭上他的性命,正欲出聲阻止,土鼠遞給他一個諱莫如深的眼色,知他鬼精,藏有後招,這才把話咽回肚子裡。

    一邊的阮玉先急了,趙邇期已替他們擋下一陣,不能再勞煩人家了。再者,平安之命她珍若拱璧,豈能交付他手?憤然出聲道:“好!我跟你們賭,現債舊賬一併跟你們了清!”

    說完從潭中抄起金劍,氣勢洶洶的就要上前。

    趙邇期猛然回身一瞪,喝道:“回去!誰準你上前的?”

    阮玉嘴角一癟,委屈的貝齒晗唇,這剛認的親人,唉...

    趙邇期扭過身來,笑眯眯的對土鼠說道:“有點道理,習武之人不戰而逃怎麼行,被人知道了還哪有臉出來混,你小子也不用言語激我。胖爺認下就是了。”

    土鼠大喜,解下腰上纏裹的墨色軟鞭,面上無比凝重的說道:“君子一言!”

    趙邇期笑道:“快馬一鞭。”

    說完主動退開七步,氣勢暴漲,澎湃的元氣剎那間遍走全身,腳下大地也為之戰慄起來,冷冷說道:“領死吧!”

    土鼠跟泥鰍眼中俱是大駭,原來這胖子也是妖人!緊攥兵器的雙手不由顫抖,不想這胖子竟強橫至此,眼看他氣勢節節攀升,若是再拖延幾息,怕是對方不用動手,自己已被恐怖的氣勢所懾,跪地求饒了。

    一念至此,兩人不敢猶豫,齊齊大喝一聲,揮出掌中兵刃。

    泥鰍足下一挺,幽藍短刃破開尖風,插向趙邇期下盤。與其同時,一條墨色的軟鞭繃的挺直,如同鋼槍一般凌空飛刺,直殺面門過去。

    趙邇期輕蔑一笑,身形如風,蕩在空中飄忽不已,兩指擒住短刃,側首扭過面門鋼鞭,再接著一掌橫推,洶涌的掌勁拍出。

    泥鰍也吃一塹長一智,深知翻瀾掌的厲害,不可再中此招,只是身在半空,躲閃不及,只能以掌對掌,硬抗下來,只聽空中響起一聲悶雷,泥鰍慘叫著倒飛回去,跌在草叢中。

    土鼠不指望泥鰍一個受傷之軀能給對方添堵,只要稍稍攔下一擊,給自己爭取一息的時間足以。

    泥鰍沒有“辜負”他的希望,拼命擋了下來。

    只見土鼠手掌一番,鞭影再起,一連在空中變幻九道身姿,抽出九記冷鞭。

    趙邇期凌空一定,生生的當前不行,然後身軀閃爍不停,猛抽的鞭子全都落了個空。

    土鼠瞅準他的方位,掌中一擰,一條鞭子竟然如同花朵一般綻成了三條細鞭,繼而甩出二十七道凌厲的墨帶,破空糾纏在趙邇期的周遭。

    趙邇期冷冷一笑,又是這等兵器上做手腳的把戲。

    鞭影交織的殺陣似要把他千刀萬剮,趙邇期身子一突,竟無視於它,橫穿了過去,直去土鼠本人!

    這時,草叢中又激來一道幽藍的光影,泥鰍硬挺著嘔血的身軀再次撇劍而來,擋下了趙邇期急衝的身姿。

    趙邇期不慌不忙,揚手拍飛短刃,正要一掌拍向土鼠。

    土鼠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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