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惡戰,戲戰
趙邇期百無聊賴的坐在地頭,兩隻綠豆眼閃爍著找趣的光彩,一眨不眨的望著遠邊。
他性子跳脫,耐不住寂寞,平日裏吃喝玩樂樣樣精通,而這幾天追尋的平安的枯燥生活可著實把他憋悶壞了,好容易樂子自己找上門了,還遲遲不肯現身,不由出聲招呼對方。
只是聽來不太悅耳,口氣也輕佻非常。
在土鼠聽來,這一嗓子可謂陰損至極,什麼玩意會孵蛋?除了會飛的遍毛畜生,最常見的自然就是老母雞了。
這句話對別人來說可能殺傷力還不如一口濃痰,但他清楚,並且十分肯定的認為,這句潑皮話對於泥鰍的殺傷力不亞於殺了他全家。
蓋因早年執行任務的時候,敵手詐死挑了泥鰍一記黑刀,以至於他下身的小老弟從此抬不起頭,雖然暴怒的泥鰍把對方剁成了肉醬,但已於事無補,落下了一生的遺憾。
泥鰍當年甚至涕淚俱下的跪在六爺身前,願意用任何代價求六爺治好自己,只可惜事與願違,六爺不是神仙,做不到斷肢重生。從此之後沒有人敢在泥鰍面前提及男女之事,泥鰍亦對自己的殘缺耿耿於懷,覺得鬼樓中人對不起他,甚至所有人都對不起他。
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這句奚落直插泥鰍的心口,加上這一路胸中積壓的怨氣,即將迸發出來。
土鼠瞧見泥鰍面上的陰冷之色瞬間變作豬肝,兩腳一前一後踩在樹枝上,手中短刃抖個不停,壞想著他這幅樣子可能像下蛋多過孵蛋。
土鼠死死憋住胸中的鬨笑,面上卻裝作風淡雲輕,悄聲對泥鰍說道:“爬子別動怒,那死胖子說不定是在詐咱們,等下再把他挫骨揚灰不遲。”
泥鰍恨的一口白牙幾乎咬碎開來,若不是八爺有命不準妄動,他現已撲出去把那胖子生吞了,暴著滿頸的凸筋,瞋目切齒道:“老子知道怎麼做,不用你教!”
土鼠沒有介懷泥鰍把自己的好心認做驢肝肺,他突然覺得泥鰍很可憐,很像一隻有苦不能言的騾子。
土鼠轉頭對趙明等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做好準備。
趙明有些不解,八爺不是叫他們不準妄動麼,他們敢抗命?
心中搖擺不定,土鼠見趙明神色閃爍,手腳遲疑,和善的表情一下沉了下去,又示意了一遍。
趙明見土鼠面色不善,心知縣官不如現管,趕緊叫眾人拉滿弩箭。
與此同時,阮玉貼在平安身前,開啟水囊遞給趙邇期,悉心道:“大叔,你喝口水吧。”
趙邇期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渴,雖然一臉期待的望著前方。心中不免納悶對方搞什麼鬼,一群人窩在那裏遲遲不肯現身,現在的朝廷人馬膽子這麼慫了嗎?
於是清清嗓子,又呼喝道:“那邊的,孵個蛋孵這麼久,是不是中途又要下蛋了?難產了是不是?”
阮玉聽的面紅耳赤,嬌嗔的白了他一眼,這麼個慈眉善目的人罵起街來比女人的口舌還潑。
話音剛落,對面傳來一聲悍怒暴喝。
“放你/孃的屁!”
一道鬚髮皆張的身影迸了出來,三步跨作兩步奔上前。
泥鰍眼裏燃燒著無法遏止的怒火,滿面漲紅,紅的發紫,一直蔓到脖根處,兩隻鼻孔撲哧撲哧的噴著燥氣,短刃一前,呲牙咧嘴的咆哮道:“胖子!老子活剮了你!”
“且慢。”
趙邇期笑眯眯的說道,隨後不緊不慢的支起身子,拍了拍屁墩上的灰土。
晃晃悠悠的擺上前三步,左右環顧一下,樂呵呵道:“怎麼只有你一個,另外幾個為何不肯現身,難不成怕我害了你們?你們大可寬心,胖爺可是好人,從不欺凌老弱病殘。”
殘!無意之中趙邇期又捅了泥鰍一刀。
“我艹你祖宗!”
泥鰍怒不可遏,理智全消,攜滿腔憤怒紮了過去。
趙邇期愣神,這小子吃錯藥了?自己不過隨口奚落他幾句,怎麼說打就打,這脾性也太差了...
泥鰍橫空跨出兩丈,短刃呲出尖銳的破風聲,直衝趙邇期面門。
趙邇期兩眼一眯,眼前事物頓覺滯怠,泥鰍的疾矢一般的身軀變作蝸爬,他能清楚的看見那柄短刃的尖口分作兩個彎鉤,背刃上幽藍的光澤乃是一層細密的粉末,應當是毒粉無疑,還看到泥鰍咧咬的唇齒上,飛濺出一串唾沫星子。
悶悶一笑,自己這麼招他恨嗎?
只見趙邇期頭顱微偏,短刃擦著面門而過,勁風中帶有一縷腥氣。
泥鰍一擊不中,也不遲疑,掌心一轉,短刃回鋒橫斬。
趙邇期看似笨拙的身軀忽然一矮,滾圓的肚子擠成一隻肉球,將將避過削首之災。
泥鰍口中發出一聲怪叫,身如靈蛇,繼續纏向趙邇期,招招兇狠毒辣,每擊必屬要害。可趙邇期恍如早已洞察他的動作一般,每每閃轉騰挪,總能堪堪避過要命的攻擊,看似驚心動魄,實則衣角都沒觸上。
阮玉初見趙邇期驚險萬分,想上前搭手,又怕對方暗藏的人手藉機向昏厥的平安發難,頓時揪心不已,一時間陷入兩難。可過了十餘招發覺趙邇期氣定神閒,悠然處之,那氣惱的殺手卻是越打越燥,越燥越打,看出這位新認的大叔不過是在逗對方玩,這才安下心來。
同樣發覺泥鰍身處險境的還有藏匿的土鼠,在趙邇期不慌不忙的避過泥鰍第三次攻擊時,他便心頭一梗:“糟了!遇上高手了!”
徘徊著是帶人暫避呢,還是群起而攻,圍剿此人,但一時半會還是摸不透這胖子的深淺,只知道很厲害,非常厲害!泥鰍怕是要栽。萬一自己帶人上前被他一鍋燴了豈不冤枉?
猶豫來遲疑去的,還是決定靜觀其變,實在不行只能走為上策。
這時,不知為何,趙邇期身形一凝,中門露出好大一個空檔!泥鰍雙目泛紅,心中大快,當即把握時機,又準又狠一劍剜向他的心口。
只是這一刺卻彷彿擊在了空氣上,腳步一亂,險些栽了個跟頭。
泥鰍大驚,不對呀,自己分明已經刺中了,為何感覺撲了個空。
回身一看,趙邇期的身影在空氣中緩緩消散,糟糕!是殘影,這胖子竟然這麼快!
後頸吹起一道涼氣,一隻手掌搭在自己肩頭,調笑之音響起,“小子,我在你身後呢。”
泥鰍毛骨悚然,回手就是一刺,卻又是撲了個空。
趙邇期一手穩穩搭著他的肩頭,腳尖緊踩泥鰍腳跟,無論他怎麼回刺,轉身,甚至翻身,始終如影隨形死死貼在一起,看起來既滑稽,又驚悚!
泥鰍越攻越亂,越亂越怒,對方是在羞辱他!血液在身體中發瘋似地悸動著,渾身的筋骨噼裡啪啦的爆響了起來,無意間竟然突破了自己血肉的極限,動作快了何止三分!
趙邇期目中稍縱驚詫,首次出手,劍指一蕩,震開頜下鋒刃,有點意思。
憤怒也是力一種,能在極端的憤怒情況下突破自身桎梏,這漢子擔的起他一讚。
只可惜,還是不夠。
他快,趙邇期也跟著快了起來,只是閃避之餘已多了些伸指格擋的動作。
忽然,泥鰍猛推三步,短刃脫手而出。
趙邇期目色稍疑,隨手拍開短刃,對方怎麼了?難道自知不敵,要抽身逃竄?
正在這疑惑的剎那,泥鰍手掌忽然斜裡一拽,拍飛的短刃猶如活物一般竟然折返回來削向趙邇期的首級!
趙邇期大驚失色,奮力一矮,短刃擦著頭皮飛過,帶下大縷烏絲,渾身雞皮疙瘩驟起,摸摸腦袋,還在!
泥鰍黯然一嘆,自己苦心鑽研的殺招落空了!這招本是留於將來用的,可惜...
手腕稍動,短刃飛回掌中。
趙邇期吐了口濁氣,大意了,差點陰溝裏翻船。若非自己修為高出對方甚多,這一下暗手就足以要了自己的老命。
細細看去,原來短刃的柄尾纏著一圈比髮絲還細的銀線,不留心觀察還以為對法也是御劍的術士呢。
趙邇期頗為讚賞的點點頭,對泥鰍讚道:“不錯不錯,這等的機關巧術很難得,臨陣突破自我更加難得。”
一番攻伐,徒勞無功,泥鰍喘著粗氣,胸口起伏不定,冷冷的說道:“那閣下之意,豈不是在說自己更加了得?”
趙邇期麵不紅,氣不喘,悠然笑道:“的確如此,至少於你來講如此。你還太嫩,差的也太遠,看在胖爺今天心情不錯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馬,你現在領著後面窩藏的嘍囉滾蛋,胖爺可以既往不咎。如何?”
泥鰍冷冷一笑,短刃橫於胸前,恨聲道:“不砍你的人頭,怎麼能走!”
趙邇期一愣,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自己都大人不記小人過,肯放他一條生路了,怎麼還像狗皮膏藥似的賴上了?
不由被氣笑了,拍拍圓滾的肚皮,又指指自己的腦門,譏諷道:“這麼大的頭顱,你拿的動麼?”
泥鰍抽縮著瞳仁,冰冷道:“拿不動,也要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