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削肉療毒
驚心一瞬,把阮玉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其實,在八爺伸手入懷那一瞬,平安就已驚覺不妙,劍符驟然出手。他無法判斷中年人會從那個角度偷襲阮玉哪個要害,所以他賭命一試,中年人會把要害放在阮玉眉心,任何部位都有可能傷而不死,但眉心中招生還的機率最小!
孰料中年人的那記飛刀還是太快,快到平安先發變後發,幸運的是趕上了,更萬幸的是平安賭對了。
八爺雙目膛圓,迸出難以置信的神采,自己的絕命一刀竟然失手了!他闖蕩天下二十餘年,這是第二次失手,第一次是出現在一位他自己都覺得必然會失手的高人身上,而這次竟然會出現在一個身中劇毒,苟延殘喘的獵物身上,怎叫他如何不驚,如何不詫。
不過現在並非駭神之時,他一擊不中,抽身就逃,方纔遭受的重擊加上這一擊幾乎掏空的了他的精力,他不敢再逗留一息。
火毒失去了壓制,飛速在平安的經脈中蔓延開來,體表的溫度驟然急升,渾身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灼紅。
阮玉聞身後簌簌聲響,扭身看去,哪裏還有八爺的影子。
阮玉大怒,焦急的對平安說道:“大哥,你再挺一下,我去擒住那畜生,他身上一定有解藥!”
平安只覺天旋地轉,眼前忽明忽暗,周身火燎,猶如泡在岩漿之中,迷糊迷糊的喚道:“別去...別去,他太狡詐了,你不是...”
話未道完,一口熱血又涌上喉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赤紅的血液中參雜著縷縷黑絲,冒起騰騰熱氣,平安眼皮一墜,就此暈厥過去。
阮玉立時被嚇的心驚肉跳,抱起平安就要奔入深山,忽覺遺漏了什麼,轉身看到了插入樹幹的金劍,又急急過去拔下才離開。
昏迷中的平安面上忽青忽赤,體溫忽燙忽冰,冷熱交替下肌肉不停的痙攣,臟腑也遭受到了很大的壓迫,口中不時發出痛苦的呢喃。
阮玉抽出銀針,插入神闕,商曲,天樞等要穴,又施針於日月,天池二穴上,引氣入體,緩緩注入乳白色元氣,以保心脈不損。
如此折騰了好一陣功夫,直累的她香汗淋淋,白髮消退,平安的身上的異狀才消褪了七八分。
待平安醒來時,天幕已經高掛。
他感覺渾身痠痛無力,胸中濁熱難吐,好似被七八個大漢悶頭暴打了一頓。
疲憊的支起眼皮,發覺自己身在一處山洞之中,這山洞陰潮,飄蕩著一股腐糜的溼臭,自己身下倒是頗為乾爽的鋪了厚實的花草乾枝,上面墊著一件外衣,身上也蓋著一件花衣,看樣子像是阮玉換洗的衣物。
山洞另一邊燃著一團篝火,只是未見阮玉的身影。
正當平安疑惑她去了那裏時,阮玉的倩影閃了進來。
只見她身子一矮,腳尖前踮,很是麻溜的鑽進三尺高的洞穴,放下捧在懷中野果野菜,迅速把洞口兩邊的枝枝葉葉掩上,這才抱起菜果走向篝火那邊。
平安吃力的啞道:“小...小...”
阮玉聞聲扭頭,欣喜若狂的奔過來,一把攥住平安的手心,歡喜道:“大哥,你醒啦,感覺怎麼樣了?要不要先喝點清水?”
平安艱難的點點頭。
阮玉立刻扶他起來,攬在懷中,抄起水囊擰開遞在平安嘴邊。
平安飲了好長一口,這才鬆開水囊,虛弱道:“這是在哪?”
阮玉悉心的擦去平安唇邊的水漬,溫柔道:“還在山裏,先前大哥你火毒迸發,我只能先設法壓下火毒,尋了這麼一處洞穴暫時棲身。”
平安恢復了一點精神,環視了下洞穴,說道:“這裏也不是長久之地,我們要儘快離開,不然會成了甕中之鱉。”
阮玉點點頭,輕道:“嗯,我知道,但是你身上的火毒太厲害了,必須要拔除才能走,不然走到哪裏都不安全。”
平安苦笑道:“這倒也是,一時大意竟中了這麼麻煩的毒藥,唉,..”
阮玉忙道:“這不怪大哥,都怨那個狗賊太狡詐了,我那記九字印法還是太輕了,早知他那麼狡詐,就該一印打死他!”說著咬牙切齒滿面憤憤之色。
平安看著阮玉揮舞著粉拳,一副誓不罷休模樣,覺得又是嬌俏,又是好笑,憋著喉嚨乾笑道:“好了,知道你厲害,下次見了再打不遲。”
說完撫上自己胸口,發覺胸前有異物,視線一垂,發現是三根銀針。
不由皺眉道:“這是什麼?”
阮玉急忙拂開他的手掌,說道:“別動,我用銀針貫氣之法封住了你的要穴,以防毒火攻心。”
平安一愣,再次看去,銀針通體瑩結,銀針刺入那端隱隱透出明光,立刻明白過來,這是阮玉把自己的元氣凝為一點對抗肆虐的火毒。
這種針法很複雜,也很兇險,元氣未凝則徒勞無功,元氣過盛則會傷及要穴,甚至危及性命。施針者的手法,修為缺一不可,手法生疏者往往是犧牲海量的元氣,一點一點慢慢凝結,唯恐有失。
抬眼看看阮玉的面龐,雙唇泛白,目帶朱絲,又是心疼又是歉意道:“辛苦你了,這種針法一定很耗損心神吧。”
阮玉露齒一笑,故作輕鬆道:“還好,有用就行。只是有些費時,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引氣一次。”
平安黯然的雙目一閉,用一種沉緩的腔調嘆道:“這不是長久之法,遲早會把你我拖死,聽你先前說我要受苦了,是不是還有別的方法祛毒?”
阮玉笑容頓消,靜靜的凝視平安,好一陣子,她才低喃道:“有,但不知是否有效,我不敢試。”
平安陡然睜開雙眼,凝聲道:“有就行,你儘管放手施為。”
阮玉悽苦道:“我真的不敢,若是一旦無效,大哥你的性命恐都難保...”
說完眼眶一紅,淚珠滾落,無聲低啜起來。
平安撫上阮玉的臉龐,拭去她的清淚,勸慰道:“好了,不要哭了,都把臉哭花了,你先說出來叫我聽聽的。”
阮玉抽噎道:“我怕嚇到你。”
平安撲哧一笑,指了指自己說道:“我都這幅模樣了,還有什麼能嚇到的,好死不如賴活著,我也想掙扎掙扎的呀,你要是不說,豈不是親手斷了我的活路了?”
阮玉擦去眼淚,低道:“你真不怕?”
平安點點頭。
阮玉深吸一口氣,彷彿在給自己加油打氣,說道:“我的體質的特殊,或許喝下我的血可以祛除你經脈中的火毒!”
平安一愣,揉起額頭吶吶道:“就這呀,不就是茹毛飲血嗎,小意思。”
阮玉拍了平安亂動的手掌,惱道:“別亂動,還有呢。”
平安笑道:“還有什麼?”
阮玉目光泠然,一字一頓道:“削肉療毒!”
平安的笑意霎時跑的無影無蹤,磕巴道:“什麼...什麼意思?”
阮玉嘆了一聲,不忍道:“大哥,你背上火毒已經深入肌裡,要想治癒,只有把腐肉全部剜去,而且必須在淨水中動刀,然後立即敷上藥草,或許這樣纔有可能徹底祛毒!”
平安聽的毛骨悚然,要割肉也就罷了,還要在水中,而且還得在血肉上生生敷滿藥草,額上不緊滑落一串冷汗!本就微紅的麪皮這時憋的通紅。
阮玉看見平安面色不對勁,心中忐忑不安,語氣更顯柔弱:“大哥,你怎麼了?”
平安用盡全力才掙出一聲笑音,這笑音在平安料想中本該是豪邁的,但是從嗓眼冒出時就徹底走了調調,變的又尖又銳,比公鴨嗓還難聽。
阮玉聽的刺耳不已,猶豫的問道:“大哥,你是在哭...還是在笑?”
這一問,連平安也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吁了一聲,模糊道:“笑可笑,非常笑!”
阮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迷糊道:“那大哥是做還是不做?”
平安用力說道:“做!”
阮玉生怕平安是意氣用事,再次小聲問道:“真的要做?”
平安瞪圓了眼珠子,肯定道:“做!不做死路一條,做了興許還有生路,命都快沒了也不差這幾斤肉了,只是不知這麼狠的法子是哪路神仙教予你的,比起當年關雲長刮骨療毒也不遑多讓了...”
阮玉弱弱的回道:“也是道之真人教的...”
平安搖搖頭,哀嘆一聲,“什麼時候動手,在哪裏動手,這裏有合適的水潭嗎?”
阮玉思忖片刻,說道:“越早越好,最好明早清晨就動手,還可以借些晨間的雨露之氣,洞外不遠處也有一處乾淨的水潭,我們可以去那裏。”
平安定聲道:“好!那就這麼定下了,明天一早就動手!”
阮玉輕聲說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你死的,雖然我是第一次做,可是隻要你有信心,我就有信心。如果到時候你真的受不了疼,我就...”
說著眼角一斂,說不下去了。
平安幽幽笑道:“放心,如果我真受不了,你就把我打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