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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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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孽龍三

    如果再敢有人妄言黑色是最恐怖最令人心悸的顏色,平安會毫不猶豫的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眼前這白到精緻,亮到慘烈的輝華,如同把一切都寂滅在了死光中,目光透不過層層垛蓋,一條條裂縫揪住他的心臟,揪的他幾乎窒息。

    阮玉瞳中泛着清澈的漣漪,顫慄的小手死死的攥住平安的食指。

    平安輕輕剮蹭著她涼軟的手心,強自鎮定的在她耳畔呢喃道:“別怕,有我在。”

    阮玉感受到手心的暖意,緊緊的攬住了他的臂膀。

    張天師瞅了他兩一眼,他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從容不迫的笑道:“更可怕的還在後頭,現在怕還早了點,千萬要記著,飛天符跟歸元符。”

    這話引的一向柔軟的阮玉都橫了他一眼,立刻鬆開了平安的臂膀。

    張天師“哈哈”一笑,盯著平靜的過分的江面道:“追的還真快呀,兩百年了,想不到對我天師道的氣息還是這麼熟絡,所以你才這麼急不可耐想在這裏結果了我們的性命吧。”

    “既然這樣,就讓你更深切的感受一下吧。”

    說罷張天師抬起左掌,右手劍指劃過掌心,一滴宛若琉璃般璀璨的硃紅淌出,這滴血液圓潤如珠,綿膩如脂,內蘊澤光,隔著數步都能嗅到馥郁幽香。

    硃紅沿著掌邊緩緩落下,垂在空中拉成一縷剔亮的紅絲。

    “啵”的一聲,一端落入江水中,一端還盪漾在半空。

    無瑕的赤璃完全沒入江下,所有人都閉氣凝神起來。

    一眨眼的功夫,江水忽然沸騰了一般,江面霧氣蒸騰,水花激涌,沸聲如擂悶鼓,大有和雷鳴一較高低的之勢。

    翻騰的朵花此起彼伏,撞的船身亦顫抖起來。

    張天師深沉的眼眸盯著江面,白髮激盪,衣袂飄揚,雙臂如大鵬般舒展開來,口中定聲道:“老道抵禦正面,和尚守住船底,你們兩個小的一同御住船尾,以防有變。都小心了!”

    “阿彌陀佛,前輩多加小心。”

    陸法和走到船正中端坐下來,雙手合十,渾身金光纏旋,攏成一個耀眼的光圈,光圈金紋粼粼,正正好好圈在船底。

    平安把阮玉掖在身後,連掐四道攝氣符握在掌隙,踏在船尾。

    阮玉的心砰砰直跳,俏臉繃的緊緊的的,雙手貼在平安背上,時刻度氣充盈在平安的四肢百骸。

    江面陡然一平,張天師喝道:“來了!”

    密密麻麻的激流破江而出,如同千萬支索命的鳴鏑從四面八芳肆虐而來!

    張天師雙掌翻轉,掌心沖天,緩緩提起半尺,看似極慢,實則極快,重重幻影巒疊,身形巋然不動。

    密密匝匝的箭雨激射在他身前三尺處彷彿遇到了剋星一般,紛紛裹足不前,旋即還原本來面目,化作江水湍湍流下。後至的水箭亦回頭不得,皆步了前者的後塵。

    一時間,張天師身前竟出現了一道瓢潑江瀑,叫人嘖嘖稱奇!

    與此同時,船底傳來連綿不絕的轟鳴聲,如同百八十個鐵匠掄錘一般,耀目的金紋上漣漪激盪,一波未平,一波再起,美的的叫人心驚!

    陸法和罕有動容的面龐不免微微攢起眉頭,蓋因些許擴開的金波直接流出船體,與盪漾在了江水共鳴,這代表他的術法隱隱有破碎徵兆。

    果不其然!一聲弱不可聞裂聲傳入耳中,一條細如針眼的孔洞碎開,一道幾不可查光華從洞中迸射,陸法和微微側首,光華擦著脖頸掠過,斬斷一縷髮絲,飄落肩頭。

    陸法和迅速伸出食指點在那點上,指尖圈圈流紋泊上,補上那道裂紋。

    大部分的攻勢都被兩位高手化解,平安這裏的壓力便輕了不少,攝氣符化作極速盤旋的氣練籠住阮玉跟自己,漏網的水箭和偶爾在船尾迸發的暗箭射在氣浪上紛紛被勁氣掃成綻放的水花,四濺而落。

    有阮玉的度氣法輔助,三人中平安抵禦得尤為輕鬆,只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是三人,不,是四人中修為最低的,任何一絲絲疏忽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他的神情反而是四人中最為鄭重的。

    船上御勢遊刃有餘,兩側的絕壁可就遭了無妄之災,碧箭如雲濤,飛矢作流星,鋪天蓋地的崩擊在崖壁上。

    只見危崖塵土翻滾,絕壁山石坼裂,或透作窟窿,或斬作溝/壑,山鳴谷響,土崩石落。

    箭雨剛落,江中又傳來一陣激盪聲,前滾的江浪被莫名的偉力牽得倒流,後涌的潮水奔涌拍上,頃刻間,轟音浩蕩,崩擊的潮聲似虎嘯山林,雷鳴驚澗。

    江心的浪潮騰躍,頂的船隻躍了起來,強烈的顛簸震的幾人幾乎跳腳,幸好陸法和的術結足夠結實,否則單憑這一前後相擊的衝力就會撞的人仰船翻。

    逆潮如蒼龍擺尾,勢大力沉,後浪如餓虎撲食,霸道非常,兩道巨力竟彼此相容相交,迅速裹纏在一起,以船為中心的七丈內,澎湃的江水扭轉起來,巨渦再現!

    漩渦越轉越大,隱隱有霸佔整個江道的架勢,狂暴的激流衝擊在山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崩響,轉瞬山石以更加壯烈方式被撞的粉碎,化作細砂微礫沉入江底。

    漩渦正中船隻隨波逐流,頭作尾,尾探頭,也開始瘋狂旋動起來,張天師大喝道:“飛天!”

    腳尖微踮,拔身縱起,一躍三丈,身軀穩穩的定在半空。

    皓首蒼顏傲然而立,鶴髮勁須迎風起舞,清瘦的身影與山水相融,揹負的雙手盡顯風采,邃奧的瞳仁俯瞰蒼生!

    與此同時,三道身影同樣御風而起。

    陸法和盤膝而坐,一手攤於膝上,掌麵自然下伸,指端微垂,一手屈臂上舉於胸前,五指舒展,膝下如鋪了一團濃霧,霧團中柔光若隱若現,近似與那種祥和的彩暈。

    平安仗劍垂空,裹劍的布匹不知已被扯開,劍脊氤氳蒸騰,劍鋒金光點點,眉眼間神采奕奕,初次御風而行並未顯得慌亂,焦躁的心意反而平復了不少。

    他靜靜飄蕩著,足尖不時起落,臉上的汗毛變的無比敏銳,幾乎可以感受到鳳的律動。

    自身的元氣灌入飛天符,再以某種奇特的韻律迎合著,然後駕馭著無處不在的天地之氣,支撐自己御風而行,在這恍恍惚惚,似悟非悟的迷離之感中。

    這種“飛”的感覺是太多人永世都無法體會到的,那種飄渺欲仙,馳騁天地的肆意感,整個人的靈肉都解/放了,他要牢牢記住這種感覺,希望在某一剎那,徹底卸下枷鎖,照耀出內心的“道”,指引他踏上該走的路。

    而最為神異的莫過於阮玉,她纖柔的身軀散發著淡淡的乳白色光暈,此時此景下既非符咒的光亮那般通明,也非雷光掠空那般耀目。

    光暈非常柔和,散發著奇特的暖意,令周身的一切都和曛起來,傾洪的元氣充盈不散。

    絕美的面龐,神聖的華彩,恍若真仙降世一般令人遐想無限,引的幾人側目凝視。

    她緩緩地轉過頭來,朝眾人微微一笑,光彩迷人。

    江中漩渦彷彿心有靈犀,立即停止了永無休止的擴張,一瞬間激涌分流,巨大的漩渦一分為二,二分作四,變化為四個渦洞。

    谷中光線陡然一暗,本就不堪重負的船隻立時束縛更重,眼看著就要在四個渦洞撕扯下分崩離析,船身已有寸寸細小的裂痕。

    御空飛行對元氣消耗雖然不大,但是對心神考驗很重,務必要做到一心二用,元氣分流。元氣提注萬萬不可停歇,一旦停下半分,立刻會大頭朝下栽落江中。

    張天師自是不必多說,陸法和也勉強能多支撐一會,可平安跟阮玉經不起這麼折騰,即使有飛天符跟歸元符為輔,最多一盞茶的時間就得落下冥神小憩一會,否則過分專注的心神會把兩人熬成白痴。

    更為重要的是船隻上的明光承載著照亮峽谷重責,一旦沉船,峽谷立刻會重新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霾中,眾人會立刻陷入難以預料的危境。

    大江又只有船隻這一個落腳處,看那渦流吞天噬地般的威能,掉入其中的結果可想而知,十成十的有死無生,危境轉瞬間就成了絕境,所以這隻船萬萬沉不得。

    張天師深知這點,對平安冷峻的說道:“安小子,又到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這船可萬萬沉不得,一旦你們氣竭掉了進去,五馬分屍都不足道哉,趕緊用你的術法連船帶水都凍上,看它還能不能歡快的轉圈圈!”

    這麼闊的江面,這麼洶涌的渦流,凝冰符的作用顯然不夠看了,能不能凍住先擱在一旁,就算凍住了也只是三五丈地方,冰封的船隻只會沉的更快。

    平安腦中浮現起師傅常言的一句話,男人,一定要做大事,時機未到,蓄勢待機,大事臨頭,那便轟轟烈烈的放手大幹一番,讓世人都為之側目!

    平安頸上勃/一道道興奮的脈絡,繃聲道:“前輩放心,看我天一道符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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