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步程的聲調那麼傷心，使蔡和群的每根神經都戰慄起來。他的嗓子和手都顫抖著，他的鼻孔扇動著，眼睛冒著火光，猛地用鐵銬砸向鐵欄：“桃芳，要是我沒看錯人，你不要急於退縮、躲閃行嗎？你說過，你會陪我一起面對這一切的啊！”不見賀桃芳的身影，蔡和群絕望地將額頭抵住柵欄，發出孩童般撕心裂肺的啼哭，“真沒想到你們是一夥的！更沒想到我蔡和群，幹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最終還是被自己心愛的小女人給騙了！報應，報應啊！”好像他喉頭裏爆發出的嘶叫，是催促他恐懼瘋長的肥料。

    賀桃芳笨拙的身體，迎著鐵柵欄崩析萬里的轟響，一步步跨上臺階，在審訊室外停住腳步，屏住呼吸，淚眼朦朧地仔細打量著他。

    “報應，報應啊！”蔡和群發出野狼般的嚎叫，然後精皮力竭而頹廢地背對著鐵欄，緩緩滑落下去，癱倒在地上，猶如一座轟然倒塌的山丘，將額頭死死抵住鐐銬，“報應，報應啊……”

    “和群，我在這兒！”賀桃芳費力地張開了自己的喉舌，喊叫出聲。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急乎乎地衝向他，卻被鐵柵欄阻攔在外。

    “你沒走？你沒丟下我不管？”蔡和群被銬著的雙手肘置地一撐，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盯著她。他的心怦怦地撞擊著肋骨，他害怕她一旦離開，他就陷於迷茫無際的死海，生不如死地在各種壞念頭中掙扎。

    “不會，任何時候，我都不會離開你，更何況在這種時候。”賀桃芳纖細的手臂伸進鐵欄的縫隙，將他帶著鐵銬的手握在她的掌心中，“即使是配合警察，我的人不得不離開，但我的心也會系掛在你身上。”她惦起腳尖，用柔暖的手將他的胳膊，還有肩膀、脖子、腰，一一撫摸與覆蓋。好像那雙手有著某種神奇的力量，在撫慰著他，使他浮躁、恐懼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瞬息之間，似乎給予了他新的生命。

    一旁的秦智民及雷一鳴看著這對奇異的夫妻，轉過身，示意畢宇輝開啟了鐵門。

    賀桃芳席風而入，伸展著雙臂將蔡和群整個摟住了，緊貼著他。跟他在一起，她不存在那種折磨人的自我剋制，不需要把活躍的情緒壓下去。同他相處，她無拘無束，因為她知道自己與他很相稱，她要喚醒他全部的天性，使他恢復男人熠熠生輝的自尊。

    “桃芳，等我離開了這裏，我們什麼都不要了，隱居起來，就過這樣的日子好嗎？”蔡和群唇角浮現出了微笑，額頭映出了歡快，面部表情溫柔而激動。

    “好哇，只要你肯配合警方的審訊，獲得寬大處理，我會一直等到你離開這兒。”賀桃芳不想去撥動蔡和群劇烈震顫的心絃，不想在他的心田立即開掘法律無情的新泉，她眼下的唯一目的，就是使他情緒平穩，讓他明白放下過去的一切，就是必須要面對曾經的過往，才能爭取寬大處理，纔有可能早日離開這裏，重獲自由。

    雷一鳴在大門的臺階上，巡視著審訊室裏的情形，走來走去。終於還是掏出手機，撥通了倪中天的電話，向倪局詳盡彙報了蔡和群目前的現狀：“整個過程，包括被眾多蒙面人劫持逃跑的過程，蔡和群都是一幅懵懂、不想再逃的表情，可見他並沒有參與、更沒有合謀今天的攔警車逃跑計劃——若真是這樣，他可能已成功逃脫！但他對法妻賀桃芳的依賴，好像超過了他自己，好像只有這個女人，纔是他生活中的燈盞一樣！”

    此時，倪中天正置身於臨時的緊急會議之中，他從會議桌上站起身，走到窗戶前，趁機活動一下腰身。

    “蔡和群的老婆是怎麼樣的態度？”倪中天透過窗戶，看著大街兩側的樹木，隨著夏日氣溫的回暖，豐密的枝枝葉葉在燈火的掩映下，像墨汁一樣幽幽暗暗地蔥蘢著。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蔡和群的老婆，是一個非常獨特的通達之人，她確實對蔡和群23年前搶銀行之事，一無所知。她身上有股天然的‘正義’‘公平’光輝。我想，這也許就是蔡和群最依賴他現任妻子的緣故。”雷一鳴側身望向審訊室，蔡和群與賀桃芳熱切相擁，好像永遠不知疲倦，就像他們對搏動在各自胸膛裡的心跳不會厭倦一樣，“只要他老婆配合我們，積極做通蔡和群的思想工作，我想揭秘蔡和群23年前搶劫、逃脫、發家之謎，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