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桃芳內心一震，眼前的女人令她覺得熟悉卻又陌生。

    “我盯了你很久了女人，你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天上，對我視而不見。瞧瞧你，一點沒變，還是當初那顆遊離不定的少女心！”拍打著賀桃芳的女人繼續喋喋不休地訴說著，“而我卻四處奔波，老得不成樣子了！”

    “你是？”賀桃芳盯著眼前戴著寬大墨鏡，依舊掩飾不了兩頰間深深的孔令紋、抬頭紋，裝嫩的大紅羽絨服依舊掩飾不了臃腫身材的女人，愣住了。

    “你是真的認不出我來了嗎？”女人摘下眼鏡，見賀桃芳依舊是一幅迷茫的樣子，失望地道，“也難怪，你看看我眼角、額頭的皺紋，都夾得死蚊子。這水桶腰身，都比做姑娘伢時翻了一番，你卻一點都沒變——如果實在要說改變的話，也只能奇怪你怎麼越變越有女人味，越變越漂亮。”

    聲音似乎有些熟悉，賀桃芳在腦海裏搜尋著，渴望對方的名字，能一下從自己嘴裏蹦出來，給對方一個驚喜。

    可一切是徒勞，她實在想不起對方是誰。

    “賀雲霞，在實習工廠與你一同打過打工，你記起來了嗎？”對方提示著，“說起來，我們兩個村莊還捱得挺近的。”

    “真是你啊，賀雲霞，你一直在銀海嗎？”古街突然遇到昔日打工同伴，賀桃芳的驚喜溢於言表，“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我做夢也想不到是你！”

    “是啊，十多年……不，都快二十年啦。想想我們當年在實習工廠認識時，都還是一群天真無邪的少女，對一切都感覺到好奇。你再看看我現在這樣子，都成老太婆了，你卻還是小姑娘，一點都沒變，真不知道你是吃了什麼神丹妙藥，保養得這麼好。”賀雲霞道，“今天碰巧遇到了，我們一定得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是啊，我們一定要好好聊聊。”遇到賀雲霞，賀桃芳也顯得非常興奮。

    星吧咖啡館，白瓷銀勺攪動起城市上空咖啡色、奶白色的泡沫；牛奶、咖啡的濃香，散發著絲絲沁入心脾的誘人芬芳。

    生活中的喧囂繁雜，在這瞬間都消失不見，只是一片靜謐的美好。

    賀桃芳跟在賀雲霞背後，走進星吧咖啡館，就像走進了一牆鏡子的大廳，白瓷盤、瓷碟、瓷杯等小小的餐飲用品，在柔暖的光線裡，在雅潔的檯面，都被無限放大，而她賀桃芳就像在夢遊仙境裡的白衣仙女，翻涌的思緒正沖刷著她，讓她感覺自己就像萬千世界中的一粒塵埃，又彷彿手中已經握有全世界。

    “看來，大家都偏愛這條古街，我在這條古街閒逛的時候，碰到過好多舊友。”賀桃芳與賀雲霞一起品著牛奶咖啡，“今天又碰到了你！當年的蔡三根到底把你哄到手沒有？他對你好不好？”

    賀雲霞瞪了賀桃芳一眼：“你以為大家都像你，平時冷藏在冰箱裏，一經拿出來在太陽下一融化，表面的浮塵消除，便恢復到少女時代！”將臉湊近賀桃芳，指著自己的眼角、臉頰，“看看，我是滿臉的皺熠，滿臉的黑斑。出門時不將各種粉底啪啪地往臉上塗抹個三四層，根本就不敢出門。唉，像糊牆似的，勉強還可以走出來。”眼睛盯著桃芳的臉，左右瞅著，“不像你，還像園子裡剛摘下的水果蔬菜，鮮亮亮的。”長嘆一聲，倚靠在椅背上，“你這麼漂亮的女人，嫁的還是一個軍官，聽你剛纔說也逃不過離婚的命運。更何況我這樣烈性子的黃臉婆？所以，我帶着兒子離開他了！”

    “你也離了？”賀桃芳訝異地道，“我從西北迴來，一想到離婚二字，就感覺天塌地陷了似的。後來，日子真的湊合不下去了，真的離了，發覺太陽還是每天照常升起。”賀桃芳感慨萬千，“似乎沒有什麼可怕的。在生活的試驗室裏，只要不停止奮進，沒準哪天就能創造一些小小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