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言瑤瑤也不知道說什麼，於是湊過來乾巴巴的問自己母親跟堂姐：“你們也來了啊。”

    “嗯。”言夫人低著頭，帶著笑意看著女兒。

    言瑤瑤覺得不對，摸了摸下巴湊過去觀察母親：“你今天看上去很開心？”這不符合母親的一貫表現啊。

    在她記憶裡，母親應當是歇斯底里，不講道理，像這麼一副慈母模樣，莫名讓她覺得非常不適應。

    言夫人笑著點頭：“我來看看孫子。”

    “哦。”言瑤瑤渾不在意的點頭，等想明白母親話裡的意思以後差點哭出來：“你說的孫子……是樓樓嗎？”

    這句話被問出來，不止言夫人目光奇怪，言林爽都十分困惑不解：“不是啊，是小安。”

    緊接著，看著言瑤瑤變得崩潰的臉，言林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你不是……還不知道言樓女兒都兩歲了吧？”

    言瑤瑤忍不住捂住了臉，壓抑許久以後忍不住大喊：“言樓，你太過分了！”

    這聲怒吼遠遠從門外傳到院子裡，剛剛到來的蘇家人困惑不解的望著門外。

    在沒有看到人之前，言瑤瑤這句隱含憤怒跟被始亂終棄的悲鳴像極了言樓欠下的情債，當即讓一眾觀眾一臉凝重。

    但是等跟言樓長相相似的女人踩著高跟鞋一臉憤怒的戳著言樓腦袋說明前因後果的時候，就連樓樓都覺得自己爸爸活該。

    因為言樓在有了女兒以後，直到四歲才被家裏人知道，雖然有蘇沐的刻意隱瞞，可遠在國外的言瑤瑤也是最後知道的。

    而這次更是過分的是，言小安出生兩年過第二個生日，言瑤瑤居然不知道自己哥哥兒子的存在。

    可想而知言樓這個哥哥對妹妹忽視到什麼程度。

    “你有孩子為什麼不告訴我！怎麼交接公司就記得我！我們五年多沒見你就這麼對我！你不覺得良心不安嗎！！”言瑤瑤尤其一想到回國就被喊到言氏集團更是氣的不行。

    “現在知道也不晚嘛，誰讓你在國外不回來。”言樓十分淡然。

    言瑤瑤又是剋制不住一陣怒吼。

    “嘖嘖嘖，真過分。”西仁娜在一旁圍觀全程以後忍不住幸災樂禍。

    而唯有樓樓十分喜歡言瑤瑤。

    因為言雪婷只知道她的存在，於是禮物只帶了一份，準備了三年，精緻且認真，用心程度讓樓樓瞬間感動，於是十分富有正義感的站到了姑姑那邊譴責爸爸。

    於是得到了言樓一個略微無奈的眼神。

    夜幕漸漸沉了下來。

    在室外一片燈火通明的狂歡中，臥室則顯得格外冷清。

    臥室的門被開啟，言樓脫下外套帶著輕微的酒氣走到床邊，手指輕輕落到愛人更加蒼白的臉上，又害怕驚動她一般，收回來握住她的手。

    床前的花瓶中插著粉白色的月季，在清冷的夜色中泛起悠長而綿密的清香。

    “沐沐，你知道嗎？”

    言樓握著她的手低笑，目光像窗外月色一般溫柔，只有眼底深處有難以掩飾的痛苦：“小安長大了，他很像你，明明那麼軟總是擺出冷漠的樣子，又總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善意感動，我有時候害怕他太容易輕信一個人。”

    蘇沐緊緊閉著眼睛，雙手交握在腹部一動不動，只是微弱的呼吸表示她還活著。

    “反而是樓樓，她以前那麼乖巧，最怕別人生氣，可從你睡著以後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學會用自己的乖巧跟聰明當做武器，我真的害怕你醒來的時候她已經長歪了。”言樓一邊說著，一邊幫她揉著手腳。

    以前他會把一天的經歷，發生的新聞大事，或者好笑的事情說給蘇沐聽，等沒有什麼可說的時候，會讀一段故事。

    可今天來家裏的人很多，除了自己的兒女，他一眼看過去好像都是幸福的，他們滿足而快樂，所以他覺得應該把這些都告訴愛人。

    “我們回國以後，Cindy跟著哥哥當了秘書，據說想體驗一下殺伐果斷的總裁究竟是什麼感受，據說後來她也很嫌棄哥哥的性格，但是直到現在也沒有辭職。”

    “可是即便如此，哥哥依舊是光榮的單身狗……”言樓笑。

    “還有，紀仲博跟仁娜小姐要結婚了，你再不醒就趕不上他們的婚禮……”

    “嗯，還有，池淵手裏的資產被我毀的差不多了，如果你醒來，大概會阻止我繼續做下去，不過只要你一天不醒，我就決定繼續打擊他……”

    言樓從家人一直說到朋友，說到曾經每一個跟他們有交集的人，直到最後目光穿過落地窗看到外面的燈光時，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對了，沐沐，你知道嗎，我媽回來了，我以為她會繼續歇斯底里，但是沒等我把她送出國，就發現她變了，改變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小安。”

    言樓想到母親的樣子，眼底又是複雜又是釋然。他們跟言夫人在私人界限之間爆發了無處衝突，言夫人性格里的自我彷彿永遠無法改變。

    但是小安這個他心心念唸的孫子出現的時候，言夫人再也不復之前的理直氣壯，甚至連跟小安說話的每一句都帶著小心翼翼的態度，偏偏她怎麼刻意討好小安，小安最信任的人依舊是姐姐。

    樓樓只會笑眯眯的把言夫人做過的事以不經意的態度告訴妹妹，於是小安看到言夫人就跑，連冷哼都懶的。

    相處了整整一天的言夫人愣是連跟小安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最後不得已去討好樓樓。

    而今天，清晰明白曾經這位奶奶惡意的樓樓，在母親昏迷不醒以後，早已告別所有懵懂，她無辜又天真，冷漠又殘忍的拒絕言夫人的提議，甚至不忘打擊她。

    所以，今天已經放低姿態的言夫人連討好都非常辛苦。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言樓趴在床邊，喝過酒以後微熱的臉頰貼著她冰涼的手臂輕笑：“我們曾經最擔心的事解決了，但是現在樓樓真的太聰明，聰明到連我這個爸爸都騙，我已經管不好她了呢。”

    頓了頓，他繼續說：“所以啊，就算爲了樓樓跟小安，你也快醒來好不好？我真的等不及了……”

    聲音漸漸微弱下來，直到最後變成均勻的呼吸聲。

    許久以後，房間裡傳來門被推開的吱呀聲。

    已經長大不少的樓樓探進半顆腦袋觀察房間裡的情形，確認父親已經睡著以後，回頭跟妹妹招招手。

    小安順從的跟在姐姐身後，從門縫裏鑽進去輕手輕腳的蹭到床邊。眨著大眼睛看著臉色蒼白的母親。

    然後面帶猶豫看了父親一眼，跑到床的另一側費力的爬**，但是因為個子小的可憐，總是爬到一半滑下來。

    最後輕輕的喘著氣跟門口的姐姐招手。

    他需要幫助！

    樓樓擺手。

    他們是被禁止單獨跟蘇沐在一起的，因為蘇沐在昏迷期間維持身體機能的儀器非常精密，萬一被觸及誰也不敢保證後果是什麼，但是在言樓的看護下跟母親在一起，就連說話都非常羞恥。

    從小到大沒怎麼跟母親單獨在一起的小安很想跟母親單獨相處。

    明知跟父親溝通無果，就只能請求對他無限縱容的姐姐，於是樓樓想到了這一招。

    在言樓睡著的時候跑來滿足一下妹妹小小的心願。

    但是言樓只是睡著又不是昏迷，醒來看到幼小的小安會原諒，但是看到她就不一定了。

    於是樓樓絕不能出現，而且必須保持一個在父親醒來第一時間就逃跑的姿勢。

    得到反饋的小安聳拉著腦袋一臉失落。

    但是機不可失，他再次奮力的抓著床單往上爬，探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情形以後，彷彿做賊一樣握著母親的手發力，等終於爬到不算低的床上以後，他帶著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幸福的趴在母親懷裏蹭了蹭。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把剛剛拽到的母親的手放回身側，然後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小安趴在母親身側下意識抬頭，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僵硬的愣在那裏，看著母親蒼白的臉上，那雙漂亮的眼睛彷彿落下萬千星辰一般，帶著溫柔的笑意慢慢紅了，而後緩緩彎了起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