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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舊債

    “儒門皆守正統,就連儒門至聖也曾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主張女子以恭良無才為德,而今此劍卻在姑娘手裏,也實是可笑。”公孫大娘如是說道。

    當今儒學昌盛,想來公孫大娘少時行走江湖,也受過此說,連甄瑤的父親甄隱,也曾多次不吝怒色,訓斥甄瑤,自是因甄瑤過於跳脫,與‘恭良’二字實在無甚干係,即便曾有大化民風,漸通舊俗,可相夫教子,仍是女子不變的歸宿寄託。

    公孫大娘話音剛落,卻聽遠方有人笑道:“夫人又在編排我等了,豈知至聖推崇,講究的是厚德待人,非是刻意要與女子為難。”

    這聲音初時極遠,可越傳越近,到話至尾音,卻是陡然有一個人影,從東邊的高檻疾掠而來,落在雲間谷地的山坳處,眾人看去,是個青衫儒袍的男子,手中握持著一把連鞘寶劍,看著約莫四旬上下,儒士須冠,端得有賢士風範。

    “旌神州,少給我吐酸水,你們那些套說辭,怎麼說都是你們的事,就算世人皆知,你們也要駁倒論辯,好的壞的都由你們說了,忒不要臉,你再叨叨多嘴,便把‘卻邪劍’還來。”公孫大娘毫不留情,出言斥道。

    這儒士,赫然便是當日在江州太守府,與唐松鶴一同對戰枯心和尚的七賢之一,甄瑤未曾親眼見到事端起因,只知是慕容候主使,而她認識的‘幫兇’,也只有唐松鶴和凌遠志二人,此刻旌神州立於此處,她卻渾然不知,真要算起來,這旌神州,也是她家慘案出力者中的一位。

    不過此時的旌神州神色尷尬,搖頭苦笑:“多年不見,夫人潑辣的性子,倒是絲毫未變。”

    公孫大娘左右瞧了瞧,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

    “諸位兄長和恩師身銜要事,未能前來。”

    公孫大娘冷笑道:“要事?呵,忙著升官發財,還是應付嬌妻美妾?果然是高處看人,人不如畜,一個個,窮困潦倒時義憤填膺,功成名就後麻木不仁,你們讀書人,讀得還真是好書。”

    旌神州不欲再談,目光瞧過一眾青鋒山莊弟子,開口說道:“夫人功業至偉,傳道解惑,實為我輩楷模,念及當初,與莊主和夫人共抗邪魔,當真是歷歷在目。”

    張簡和甄瑤一樣,太守府之事,其實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知旌神州身份,但聽旌神州此話,心想這儒士曾與楚莊主和公孫大娘聯手抗敵,自當算是故交,但公孫大娘卻冷嘲熱諷,著實叫人摸不清狀況。

    卻不料公孫大娘臉色倏變,咬牙切齒道:“旌神州,我夫婦二人受你們矇蔽,鑄下大錯,你還要這般說辭,也好,你那肺癆鬼師父不敢來,你便替他接我這一劍,償還舊債!”

    不容分說,公孫大娘一指點出,那地上搖曳的眾劍,頓時錚鳴而起,旌神州臉色劇變,知道自己不小心說漏了話,想要出言已是不及,但見公孫大娘劍指之中,一道如有實質的劍罡彈出,他周身頓覺被凝滯,更是目詫神驚,他自突破先天后,至今二十載,從未有過這般如墜生死的感覺,即便是當初在犯下那‘逆天’之事時,面對那人,也不及如今這如芒在背的寒意。

    不管公孫大娘使的是一劍還是一指,已是無有所差,旌神州毫不懷疑,若自己不躲開,這道劍罡會貫穿一切,可這劍罡所至,竟讓旌神州一時失了五感,生死一瞬,逼命時刻,旌神州終究還是拔出了手中‘卻邪’,劍氣衝散,身體不由被牽引而動,舉劍迎去。

    在場眾人,只覺勁風倒卷,那凌厲的劍意四散,那錚錚作響的眾劍,隨著公孫大娘一指,‘唰唰’地破空,往那旌神州刺去。

    旌神州一劍橫前,周身氣勁牽引,激起塵埃。

    “唉,何苦何必。”

    眾人聽見一聲輕嘆,稍稍耳尖的,聽出來人語氣,驚愕道:“莊主。”

    塵埃落下,旌神州身後竟出現一人,單手支住了旌神州的身形,正是楚狂人,那飛散的劍四處斜插,旌神州口鼻溢血,但仍回過頭,對楚狂人道:“謝過莊主。”

    楚狂人鬆了手,淡然道:“不用謝我,若阿青執意取你性命,你現下已是一具屍體了。”

    旌神州苦笑一聲,對公孫大娘作揖道:“謝夫人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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