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太歲
陳希夷終於得以拜見玄妙觀後山的老祖,恭敬地一揖到地,那垂朽的熒惑真君拂袖道:“毋須此禮,你為一國之師,紆尊降貴,來我玄妙觀有何見教?”
“熒惑真君是呂祖同輩,弟子不敢僭越,只是有諸事不明,想請真君教我。”
“講。”
陳希夷問道:“魔氛蕩蕩,何以除誅?”
熒惑真君昂然道:“自是劍蕩八荒,以清寰宇。”
“若邪道猖逆,難以盡誅又如何?”
“心誠向道,有一則一,世間清濁於眼前,終不過百丈方圓。”
陳希夷嘆道:“若百丈方圓不足以擔得一方,又該如何?”
熒惑真君目光凝視陳希夷,開了口:“歲在其末,熒惑守心,以成天地之燹,諸道崩,破之而後立。”
陳希夷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敢問真君,歲在何時?”
歲,太歲也,歲星行終,天下大劫。
呂祖曾曰:太歲在前,熒惑其後,天下諸道,以此為終。
熒惑真君的師兄,其號便是——太歲真君。
……
張簡與甄瑤分住營地,畢竟青鋒山莊的弟子有男有女,自是分營而居,此番楚狂人約戰孫亞龍,青鋒山莊門下便選出了這麼些人隨行,畢竟與尋常的武林門派有些不同,青鋒山莊乃是朝廷兵器監署下一系,也能算得了是官場之中。楚狂人號稱天南劍神,卻也是聖筆御賜的‘兩江工造員外郎’。
官場之人,與江湖人士,便同在楚狂人身上安下,只是誰也不敢說楚狂人是朝廷走狗,這麼些年來,楚狂人除了每年有朝廷撥發的餉銀,其餘行事,與朝廷半點不甚相干。
青鋒山莊立於南嶺,每每行俠義之事,甚至連那朝廷官員也不賣情面,其中便有一起,南嶺新晉地方官,欺壓良善,青鋒山莊將其擊殺,束於城樓,卻也沒見朝廷有什麼動靜,石劍山周遭百姓方纔醒悟,青鋒山莊之勢,不可單從一面而論。
青鋒山莊每年督造數萬兵甲,於國事上,是中流砥柱,雖說那些兵甲到最後,都無甚作為,積壓成倉,可到底也是朝廷兵甲武庫的根本。而那些地方官員,治疏得當還好,可以令民心向攏,衆志成城,可一旦有失,或是其心可誅,搜刮民脂民膏,積怨日久,難免會致朝廷有失德望。
在朝廷眼中,青鋒山莊殺了一個小官,無關痛癢,至多寫個奏疏,張榜削減楚狂人的俸祿,便再不會有什麼殺人償命的說辭。
楚狂人行走江湖,不愛成群,可這次不一樣,劍閣之主,地位處境,與楚狂人幾乎別無二致。一個是吳楚之地的欽點爐匠,一個是西州判出的軍械寶庫,這也就不再僅僅是劍神與劍聖之間的決鬥。
其中自有詭譎。
夜間時候,張簡睡得不太好,倒不是這青鋒山莊的營地簡陋,風餐露宿於他並無多大礙處,只是夜間時候,他用布條裹好的‘紫電’,不知為何,發出陣陣劍鳴,惹得他有些難眠。
張簡抽出紫電,但見劍鋒顫鳴,發出陣陣‘嗡嗡’的聲音,他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
索性端著寶劍,出了帳篷,來到一處空地上,隨意舞著,劍意揮灑,紫氣氤氳之間,讓他如有頓悟。
“好劍!”
張簡聽到人聲,收了劍勢,回過頭一看,卻原來是一襲青衫的楚狂人。
“楚莊主……”
他未及行禮,楚狂人便已揮擺了一下手臂,目光盯著他手裏的‘紫電’,出口問道:“小兄弟,可否借劍一觀?”
張簡自然不怕他貪沒寶劍,把劍橫放遞上。
楚狂人握起著兩尺不過的紫電,目光中滿是驚異,對於一名劍客來說,劍,無疑便是生命,瞧著紫電劍身,楚狂人開口說道:“此劍有渾然天成之功,我造劍千百,也未曾見過如此靈性的寶劍……”
張簡道:“師叔傳劍給我時,便說此劍蘊有道骨根基,只是我悟性太低,怎麼也練不好師叔傳下的劍訣。”
楚狂人觀摩片刻,便又將紫電還予張簡,說道:“你隨意舞些劍式,我瞧瞧你的劍法底子。”
張簡拿捏寶劍,有些猶豫,不過恍惚之間,大概知道楚狂人有心指點,便硬著頭皮,在空地上,按甄瑤所教授的‘三才劍法’,起手舞了一式‘人字劍’,天地人三才之中,便以此劍為基礎。
他所言非虛,一式人字劍,本該左右共支,如人行地,端正不疑,他卻舞得左搖右晃,歪歪斜斜,走完人字劍式,大概也覺自己丟臉,臉色脹紅道:“楚莊主,我……”
“無妨,你且把地字劍與天字劍一路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