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那攔路太監被擊殺道旁後,玲瓏商行這一隊馬車順風順水,從江州一路穿過湘淮之地,也不過花費了短短几日時間。
只是甄瑤自打被‘極樂令’中的緋氣所染,便一病不起,神色愈發憔悴,初時張簡還未曾覺察,只當她是趕路疲憊,但不久張簡便發現異樣,他在仙居中除了道經外,最多翻閱的就是岐黃寶典,平日裏有個頭疼腦熱,都能按方對症,甄瑤的氣色十分虛弱,診脈之後,張簡愁眉緊鎖:“瑤兒,你的身體如此虛弱,找個就近的醫館瞧瞧吧,我醫術低微,看不出病況。”
甄瑤那原本紅潤的唇色也變慘白,但仍舊搖著頭:“我……沒事。”
張簡急道:“瑤兒……”
甄瑤撐坐了起來,強振精神:“張郎,我真的沒事,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歇息幾日便好了。”
張簡拗不過她,待車隊行經淮陽故道,停於南陽城時,他便在城中自己抓取了一副藥劑,喂與煎服,這一貼藥,便花了他一百文錢,約莫要在故仙村寫二十來封信箋才賺得回來,其中有半株首烏,一截菖蒲,都是些補元益氣的溫良藥,雖說不是立竿見影,但甄瑤如今虛不受補,否則便是那兩百文的參須蟲草他也買得。
也不知是張簡的藥靈,還是甄瑤練武身子的底好,服過藥後,竟倏忽好轉,下地行走卻是無虞,張簡其實太妄自菲薄了,那仙居中的岐黃藥典,可都是仙居宗門故老傳下來的東西,雖說他並無太多治症經歷,但所知藥理,卻都無疑是上乘,尤其是自幼幫谷塵師叔看守丹爐,火候掌握,更有獨道之處。
道者通醫,張簡的道術雖然低末,但醫術,在仙居中,也能排到前三之列,雖說仙居里就谷塵師叔和雲琅師叔研修岐黃,可他怎麼也算得上系出名門了。
不管怎麼說,甄瑤稍見好轉,倒也省去了到醫館耽誤的時間,張簡與甄瑤一左一右,坐在馬車的車軒前,甄瑤披上了一件貂裘,免得染上風寒,她這病,來得蹊蹺,但其中端倪,恐怕與那玉符中的緋氣有關,只是她不說,張簡自然不好揣測。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張簡不無擔憂,“瑤兒,你的病還需好好調養纔是。”
甄瑤輕輕搖頭:“不必擔心,我自己的身體,心裏有數。”
李老八要在南陽城裏置換馬匹和交辦文牒,所以要多停一日,這南陽城也是淮南大城,舊時稱‘宛城’,與襄陽毗鄰,他們出了淮陽故道後,便進襄樊中原腹地,這裏多是兵馬集鎮,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他們這一行,再多幾日路程,就能抵達洛陽,西出長安後,便是函谷關一帶了,說長不長,但也不短,車馬兼程,足足要近一個月的時間。
出了函谷關,還要西行近千里,才能到陽關,先古有茶馬舊道,絲綢之路,便是經此間,遠達西域諸國,樓蘭也在其中。
沿途所見,也開始變化,入秋後的江南,仍是青山翠水,但入了襄樊後,猶如改天換地,張簡想了很久,大概只有一個‘麥黃’能形容所見,秋收之後,山間田地,只留下枯黃麥秸,道野路旁,也都是些枯葉樹椏。
此情此景,難免有凋敝之感,約莫就是書中所說的文人悲秋緣由。
一行人在城中‘攬月樓’前停了馬,打算先歇一天,當是休養生息,路途顛簸,別說是這一行有兩個女子,便是那常年奔走在外的趟子手們也不太吃得消。
甄瑤採了採風,張簡便攙扶著她,下了馬車。
南陽城中的風貌,卻是與江州城相去甚遠。江南屋舍多是小巧精緻,園林含蓄層疊,而南陽則不同,城沿四方足有丈餘高度,豎起了八處哨塔,至於城中樓閣瓦建,方正之間,鱗次櫛比,大氣磅礴,前者如小家碧玉,後者如大家閨秀,至於誰高一籌,倒是難以評斷。
“襄陽是‘關中巨隘’,不管北上南下,西出東進,都繞不開這一帶,前朝戎狄興兵,被這襄陽攔住,足足五十萬鐵騎,圍攻三年,最終纔將襄陽拿下,但也因此元氣大傷,再難寸進,後又被中興軍反攻驅逐,其後百年,再無染指中原的實力,這南陽便是襄陽前營,人傑地靈,先後五位聖人,名留青史,謀聖姜子牙、商聖范蠡、科聖張衡、醫聖張仲景、智聖諸葛亮,都曾在此間駐足,留下痕跡。”李老八倒是興致盎然,叫了一壺酒,與一眾人說道著這南陽軼事。
李老八是個豪爽性子,雖然久在江湖行走,但總是管不住自己那張嘴,逢人便要說上個一二故事,所以除了八面玲瓏、李老八這些雅號,還有個李大嘴的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