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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周淑怡對著院中的眾人仡仡行禮,來到了楚懷流身前,欲行跪拜,楚懷流急忙托住了她的手,開口說道:“周姑娘,此中曲折,你且道來,有任何冤情,我楚懷流立誓,定替你討回公道!”

    “多謝……楚公子。”周淑怡雙目噙淚,語帶凝噎。

    隨著周淑怡甜糯聲音說出一段人神共憤的故事,立時將眾人引入當中。

    江州臨陽縣,雖地勢不大,但縣裏有一大戶姓童,卻是當朝閹宦童道輔內家,這童道輔少時家貧,自閹入宮,在宮中摸混了小半輩子,十餘年前得當朝左丞舉薦,領掌樞密院要職,竟是搖身一變,統御三軍,從宮內太監成了兵馬元帥,當紅大擘,可真叫是烏雞變了鳳凰,一朝翻身。

    童道輔自閹時年幼,榮歸返鄉,卻無子嗣,便過繼了已喪兄長的兒子,正是那童守財,這童家也水漲船高,在臨陽縣中呼風喚雨,從初時一間破舊老宅,到如今良田高樓,也不過十年光景,臨陽縣的佃農,都在童家做工,周家也是其中之一,年底收成,賣米賣柴,本是相安無虞。

    卻是月前,童守財又納新妾,他的這位新妾,勾欄出身,而童守財的結髮妻子是童道輔親指樞密院大夫侄女,童守財平素雖然作威作福,但也不敢把這風塵女子往家裏安放,看上週家幾畝祖田,便把周家丈夫叫了去,要以五兩銀子買下田產,好為他的新妾蓋一處別院高樓,當是養金絲雀一般。

    可是周家貧寒,家裏就那麼幾畝地,還是祖上留下的,在童家做工也是爲了安置田產,典贖給童家,可田地到底還是自己的,這童守財幾兩銀子,便要斷了周家活計,不論是加到十兩二十兩,周家丈夫哪裏肯答應?只說便是加到一百兩,也不如自己平日澆水種菜,不至於坐吃山空。

    這童守財之前色迷心竅,曾要強納周家女兒為妾,周家便與其鬧過一場,還是那童夫人哭鬧著要上吊,才把這童守財色心按下,這一次周家丈夫又死守田產,童守財懷恨在心,與他的那新妾商量後,說起周家姐弟偷吃了他家的鵝,原來童家後院中養了十隻肥鵝,昨天忽然不見了一隻。家丁說是周家姐弟偷了,尋到他菜園子裡,果然見菜地裏有許多鵝毛。

    童守財借題發揮,糾集人手,去周家鬧事,鐵了心要周家賠上田產。

    周家幼子小名‘阿四’,今年纔不過四歲,周家娘子見一干人來問責,叫起屈來,說她家兒女向來規矩,決不會偷人家的東西,這鵝毛準是旁人丟在菜園子裡的。家丁們找去問,周家姐弟都說沒偷。童守財問道:‘今兒早晨你們吃了什麼?’小阿四隻答了‘吃我,吃我’,童守財拍桌大罵,說:‘自己都招了,還說沒偷?’於是叫人到巡檢衙門去告了一狀,差役便來將周家丈夫鎖了去。

    周家娘子心知自家兒女向來乖巧,平日裏又懼怕童家,哪裏會敢偷童家的鵝,去童家理論,卻被童家家丁踢了出來,又趕去縣衙叫冤,也被差役轟出。

    而周家丈夫被收入監牢,那監管房收了童守財好處,又是夾棍,又是板子,打得周家丈夫半死不活,周家娘子去探監,見丈夫血肉模糊,話也說不清了,只是胡里胡塗地叫著‘不賣地,不賣地!沒有偷,沒有偷。’

    周家娘子悲憤難當,心裏一急,便橫了心,她趕回家裏,一手拖了小阿四,一手拿了柄菜刀,叫了左右鄉鄰,一齊上北帝廟去。鄉鄰們只道她要在神前發誓,便同去作個見證。

    周家娘子在北帝爺爺座前磕了幾個響頭,說道:‘北帝爺爺,我孩子決不會偷人家的鵝。他今年還只四歲,刁嘴拗舌,說不清楚,在財主爺面前說什麼吃我,吃我!小婦人一家橫遭不白,贓官受了賄,斷事不明,只有請北帝爺爺伸冤!’說著提起刀來,一刀便將小阿四的肚子剖了!

    “啊!”甄瑤驚呼了一聲,哪裏會想這世間竟還有這等慘事。

    張簡也是如遭雷殛,想那婦人為證清白,居然剖了娃兒的肚子,何苦來哉?

    而挨周淑怡最近的楚懷流,早已聽得目眥欲裂,回身看著那縣官陶興志,只覺一股無明業火衝上腦頂,一腳踹去,便聽幾聲‘哎喲’‘媽呀’的哭喊嚎叫,楚懷流揪著那陶興志:“快說,那小阿四肚子裡有沒有鵝肉?”

    “不關我的事啊!”

    楚懷流又是一腳踹出,踢得那陶興志滿地打滾,又提著這貪官脖子,惡狠狠地道:“快說!”

    “沒有鵝肉,沒有鵝肉。他肚腸之中,全是一顆顆螺肉。周家家中貧寒,晌午前沒什麼東西裹腹,小阿四就到田裏摸田螺吃。螺肉很硬,小阿四咬不爛,一顆顆都囫圇的吞了下去,因此隔了大半天還沒化。他說:‘吃我,吃我!’卻是說的‘吃螺!’”那陶興志急忙回答,怕慢了又要挨拳打腳踢。

    “後來呢?!”楚懷流追問著。

    卻是一旁的衛連雲開口道:“後來,周家丈夫聽到此事,氣急攻心,死在了獄中,周家娘子便也瘋了,在縣裏四處遊蕩,逢人便說‘吃螺,吃螺’,十天前跌落窪地裏,被人撈起時,早已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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