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淮八豔
甄瑤畢竟驕橫慣了,雖然遭逢劇變,但一時還沒有適應,出手還是如往昔那樣闊綽,二十兩紋銀,足夠在驛館馬市購得一匹良駒了,日行千里不至於,八百里還是有的,到西州不過十天左右,但驛館受弼馬官署轄制統管,買馬要的文書比通關文牒還繁瑣,畢竟是在這馬比人貴的時局,所以曲中求全,混在商隊裡,已是最好的選擇。
這趟西行商隊一共十四人,九個趟子手,李老八領頭,除了張簡和甄瑤二人,還有兩個商行的帳房記賬夥計,九輛馬車,駢道而行,陣仗不大,算是尋常商隊的規模。
“可惜今年中秋沒有大市,不然還能多幾車貨,說不定還能和兵器監搭上夥,他們給的活兒,酬勞可不少。誰能想到,那太守在中秋犯事,搞得夜市閉戶,唉,這趟要是收成不好,怕是年租都交不齊……”李老八幫張簡趕著車,一邊說著。
張簡沒有接話,只是往馬車車廂裡瞧了瞧,甄瑤沒什麼動靜。
馬車行隊從江州西邊的小夜淮取道臨安,走的是陸路,這條是官道老路了,當年車同軌令下,數百萬的泥土石匠日夜兼工,在各州府間開闢出了一條條官道,李老八趕著車,一邊與張簡閒談。
李老八說起了縱貫南北的江津渡,百年前,金狻皇朝最後一任皇帝,在位時昏庸無度,喜愛遊船,終日以狹(女支)為樂,而這秦淮岸,又傳出了八豔奇名,世人把江南一帶傳頌為煙花風月的溫柔鄉,但因京府在北,廢帝便引了南河之水一路北上,廣徵民丁,大肆欽建,從雁北之城到這江南,不知耗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建成了這條渡河。建成後,廢帝駕乘十八帆巨船,以北為始,向南而遊,宣稱是逡遊王土,以振天威,沿渡河而下,目的卻是在這江南煙柳巷,委實荒唐可笑。
張簡聽著倒也覺得新奇,李老八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腹中可有不少此等奇聞軼談。
“我聽人講,廢帝最後被八豔之一的南宮娉婷勒死在了水榭船中,金狻朝轉眼便煙消雲散,實在是自作孽,不過,就算他不死,那民怨之深,金狻朝也無力迴天……”李老八揮打著手中鞭子,馬兒吃痛咆哮,奮力奔走。
李老八嘿嘿一笑:“但論真,當世情形,與那時怕也相差無幾了。”
張簡在山上便聽說了當今時局,除了西州有極樂教和獨孤閥盤踞,那燕雲幽三州更有諸侯割據林立,天下分崩,人心自也離散。
“禍從口出,謹言謹言。”李老八自己拍了拍腦袋。
張簡笑說:“無妨,權且當胡言囈語,也沒人知道。”
李老八也笑道:“小哥是個爽利人,但與姑娘怕是初出江湖不久吧?”
張簡點了點頭。
“那便難怪了……”李老八說道,“你們出手闊綽有豪俠之風,但出門在外,切記財不露白,如今這世道,防人更比防虎,我們‘玲瓏商行’倒是講道義,其他人嘛,保不準是哪一夥山賊土匪的搭子,帶至半途,便通知那些盜匪來,剮了你們的財物,你一個男子,運氣好的話興許能撿回條命,但那姑娘,生得嬌俏,落在那些劫道殺人的土匪盜賊手裏,可比那羊入虎口還要慘。”
張簡一時有些猶疑:“這……”
“小哥放心,我李老八坑蒙拐騙的事兒沒少幹,但殺人越貨,再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只是勸告,你們在外闖蕩,還要多加小心些纔好。”李老八笑道。
張簡點頭道:“我記住了,李大哥。”
李老八開懷道:“不過在這府城之地,你想遇上那些個盜匪搭子也很難,我們玲瓏商行差不多也把半塊江南的貨源捏在了手裡,除了刀兵盔甲不賣,其他你想要的一律東西,大部分都是由我們商行販售,不過我這支行隊太小你見識不到,那金陵城裏的幾個大行隊,走商一趟,起步都是五十車貨,浩浩蕩蕩百多個趟子手同行,光憑開道陣仗,就能把那些劫道殺人的嚇退。”
“玲瓏商行的主人,可是那號稱富可敵國的沈復?”馬車裏傳出甄瑤的聲音,顯然也是在聽李老八拉扯閒話。
李老八偏了偏頭:“嘿,正是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