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刑偵大隊辦公室裏依然是一派繁忙景象，有人忙著整理卷宗，有人湊在一起交流案情線索，而梁勳則抱著一疊資料，叼著一根菸，戴著一副墨鏡，痞帥痞帥地從審訊室裏出來，引來幾名年輕女警的矚目。

    這時候，身後傳來個女聲，“你終於出來了，程隊讓你馬上去他辦公室。”

    他回頭一看，是警花娟姐，程隊的文案助理，於是苦著臉問到，“他不下班的嗎？”

    “他說，你不去找他，他今天就不下班了，被你氣的！”娟姐捂著嘴笑道。

    不用說，肯定是因為早上毆打嫌犯那件事。

    入室搶劫殺人那個案子，其實挺簡單的，在梁勳那種想要殺人的目光中，以及物證人證齊備的現實下，只花了一個下午，嫌犯萬慶就把什麼都招了。如果不是爲了避開程隊長，他早就可以結束審訊工作。結果好不容易拖過了下班時間，依然沒能逃過這一劫。

    說起來這座正在煥發新生的古老*江濱小城這幾天不怎麼太平，先是發生了萬慶的入室搶劫殺人案，今天又是江灘殺人棄屍案，也難怪梁勳熬不過程隊。這種時候，就連一般刑警都沒法準時下班，更何況程隊。

    既然逃不過，那就勇敢地去面對吧……

    梁勳把還沒點著的香菸塞回煙盒，把墨鏡別在警服胸前的口袋，整了整衣服，把襯衫的風紀扣和袖釦都扣好，這才走進大隊長辦公室。

    看著梁勳敲門進來，程隊臭著一張臉，嚴厲地呵斥道，“你又惹麻煩！”

    梁勳撓了撓頭，覥著臉回答到，“我根本沒動到他。”

    程隊瞪了他一眼，“你嚴肅點……他要起訴你很麻煩的！你還想不想幹了？”

    梁勳聞言不服氣了，“他一個殺人犯！我怕他？讓他起訴唄，一個人渣！”

    程隊敲了敲桌子，“你跟我橫沒用。法院沒判決之前，他就只是嫌疑人，有權維護自己的權益。你給我說事兒！”

    梁勳認真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壓低了聲音說到，“今天早上那個死的有點奇怪……”

    “先說活的！報紙都登好幾天了，趕緊給媒體一個交代。”程隊長打斷了他。

    眼看程隊長很認真地在說事，梁勳也不敢再皮，收起頑劣的表情回答到，“這人渣沒工作，天天在家打遊戲。他老婆出去幹活，他就懷疑他老婆和老闆有一腿，連孩子都覺得不是自己的，整天虐待這娘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看不了這個。我爹小時候就這樣……”

    “博取同情是吧？”對於梁勳的過往，程隊也是比較瞭解的。

    說起來兩人已經有十五年的交情，遠比當同事的時間要長。程隊也很欣賞梁勳的能力和正義感，只是需要時不時敲打一下他頑劣的性子，壓制一下他過於火爆的脾氣。所以兩人私下裏的相處，不像是上下級，反而有點像兄弟。這也造成了程大隊長在梁勳面前始終少了一分上級的威嚴，實在是有些不好管理。

    梁勳聞言苦笑了一下，沒有做出反駁。

    “你先寫份檢查交給我吧。”對於梁勳毆打嫌犯一事，程隊做出“初審判決”。

    結果梁勳還不幹了，“寫什麼檢查啊，我沒打著他！”

    “少廢話！你這是嚴重違紀你知道嗎？”這下子程隊是真生氣了，再不抓住機會治一治這小子，可真要反了。

    “我都查清楚了，是仇殺，報告。”梁勳舉了舉早已備好的檔案，“那傢伙不是入室搶劫殺人，死的那個就是他老婆的老闆，兩人根本沒有不正當關係。死者一年前在一個網絡遊戲上贏慘了萬慶，於是萬慶就想出這麼個主意復仇。怎麼樣？這世界夠瘋狂吧！”

    說完這話，他得意地把一疊檔案放在桌上。

    “我不管他為什麼犯罪！總之犯罪我就抓他。”程隊長的怒火瞬間就被這個叫萬慶的傢伙給轉移了。這種人渣，確實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出手打一頓。

    梁勳在一旁偷笑，早知道會面對程隊的詰問，他怎麼可能不做好準備。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小招數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程隊誇獎到，“這回人拿的挺漂亮！”

    “其實他乾的也不錯，現場做的很像入室搶劫失手殺人，走的時候什麼證據也沒留下。”一邊嘚瑟，梁勳一邊壞笑著看了一眼程隊，“但是他不知道電梯裡有攝像頭。”

    程隊聞言和他相視一笑。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是法證之父艾德蒙.洛卡德在《犯罪偵查學教程》裡提到的著名的洛卡德交換原理。這一理論又被稱為物質交換原理，涉及的物質交換是廣義上的，包括了痕跡性物質交換、實物性物質交換和印象物質交換。

    痕跡性物質也就是兇手留在現場的指紋、足跡、作案工具痕跡等。而實物性物質則是身體皮屑、毛髮或隨身物品的微粒脫落，甚至還包括氣味的遺留。而本案兇手萬慶在現場留下的最明顯物質交換則是印象物質，通常是指目擊證人的印象，而本案卻更直接地以監控錄影的形式呈現。

    “沒有完美的犯罪，是嗎？你教我的。”梁勳眼見風頭過了，便又從上衣兜裡掏出墨鏡帶上，同時得意地翹起二郎腿。“其實這小子有前科，之前他跟過這個老闆，還砸過網咖，我們要是盯著點，或許不至於死人……”

    程隊長看著他這副吊兒郎當的頑皮樣，真是又愛又恨。說到這個案子，則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盯不了他們一輩子，只能等他犯事，抓他。這是法律的侷限性。”

    想了想，程隊長覺得自己還是不應該這麼便宜這小子，於是努力地又一次板起臉，指著梁勳的墨鏡和二郎腿說到，“你說你像個警察嗎？”

    “什麼意思啊？沒見過這麼帥的警察吧！”梁勳得意地看著他。

    程隊長聞言實在是維持不住嚴肅的表情，笑罵道，“我看你像黑社會臥底！”

    眼見程隊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梁勳臉色凝重地再次提起早上的那個案子，“今天江邊那個死的很奇怪，沒見過……”

    這時候剛好有人敲門進來，打斷了他的話語。梁勳趕緊放下翹起的二郎腿，回頭看了來人一眼，是一個抱著一堆卷宗的警員，於是起身準備先離開。昨晚的夢境實在是蹊蹺，只是這種事情不適合讓別人知道，他打算晚一點再過來找程隊詳談。

    程隊示意門口的警員先等一下，然後轉頭對梁勳說到，“行了，讓他們先確認身份。今天也夠你受的，早點回去吧！”

    梁勳遲疑了一會兒，那個夢境如鯁在喉，讓他不吐不快。但是想到程隊不知道要忙到幾時，想要等對方閒下來可不容易，而今天作為他和姐姐共同的生日，早就約好了下班一起去逛街的。剛纔故意在審訊室裏熬時間，又和程隊說了一會兒話，這會兒梁茵應該早就在停車場等著了吧……

    相比於自己那個莫名其妙的夢，梁勳更在意梁茵的感受，於是只能暫時放下此事，衝着程隊點點頭，“行……”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程隊喊住了他，從身邊的地上拿起一個小口袋丟了過來，“哎！這個拿著。”

    梁勳接過來往袋子裡看了一眼，是拼圖。於是衝着隊長笑了笑，“不客氣了啊。”然後轉身就走。

    “寫檢查！”對著梁勳的背影，程隊喊了一句。

    梁勳卻裝作沒聽見，逃命似地快步離去。剛走過一個轉角，迎面又遇上了娟姐。

    早就等在這裏的娟姐遞過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子，“我給你找著了。”

    梁勳聞言瞄了一眼盒子上的圖案，是一盒罕見的拼圖。隊裡大家都知道他有玩拼圖的愛好，所以程隊和娟姐不約而同地選擇拼圖作為他的生日禮物。

    “謝謝啊！”梁勳衝着對方露出一個帥氣的笑容。

    “不用謝，請我吃飯就行。”娟姐的目光熱切。

    娟姐之所以叫娟姐，自然是因為年齡已經告別了年輕小姑娘的緣故，今年二十有八。作為刑偵大隊的女警花，她卻依然是個剩女。一來自然是年輕時比較挑肥揀瘦，二來則是女刑警不好嫁。

    哪怕娟姐是文案助理，終歸是一身警服，走出去天然帶著強大氣場，讓一般男人不敢靠近。於是隨著年齡慢慢增長，她的擇偶物件就被侷限在警察系統內部。然而局裏配得上她的帥哥著實不多，只有眼前的梁勳在年齡和能力上比較搭，所以她經常主動示好。

    梁勳雖然對娟姐的觀感還不錯，但是考慮到姐姐都還沒談戀愛，也就不急著給自己找物件。尤其今天是他和姐姐專屬的日子，更不想被其他人佔用，於是只能隨口敷衍到，“行，下次，下次啊！”

    娟姐聞言一臉的幽怨，但是她也知道梁勳姐弟情深，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如果自己還想和這個帥哥搞好關係，就得尊重對方的感情，“好吧，生日快樂！”

    打發了娟姐之後，梁勳拎著兩份生日禮物，匆匆地往外走。本來是五點半下班的，他也約了梁茵五點半在停車場見面，結果現在已經是六點半了。

    讓姐姐等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