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疑點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空漸漸明朗。雖然依然是陰天,但是雲層已經有了散去的趨勢,北邊的天空逐漸在明亮起來。而這座城市也正在從昨晚的紙醉金迷中逐漸甦醒,街道上行人和車輛慢慢變多了。昨晚的放縱加上今天的睡到自然醒,讓辛苦了一週的人們重新變得活力充沛。但是這個社會之所以能讓絕大多數人安逸地享受生活,是因為背後有一群人或者幾群人在默默付出,比如徹夜未眠的刑警們。
熬了一夜,大家都很累,不過事情還沒完。
兇器以及幾名死者被割走的內臟器官都在玄隱家中被找到,再加上他是個左腿有疾的跛子,這起連環殺人案的證據鏈已經完備了,奈何嫌犯卻已經一命嗚呼,使得其作案細節方面無法進行復盤。要想這麼結案當然也可以,但是考慮到梁勳所說的,修成璞具有殺人動機,且玄隱一直在為他做事,程隊長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等到法醫牛剛趕到現場,從初步屍檢判斷玄隱死於中毒之後,讓人想到了兔死狗烹的結局,修成璞的嫌疑進一步加重了。顧不上休息,帶著事先準備好的搜查證,刑警們再次奔赴殤溪村,來到修成璞的老宅。
修成璞的隨從非常的專業,似乎只要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始終是一身黑色西裝,讓人一看就能聯想到保鏢或者黑社會。而他平常也是一直表現得沉穩、冷酷、幹練,就像一頭盡職盡責看家護院的德國黑背。但是當他開門看到一群警察堵在門口時,還是不免有些惶恐。跟在修成璞身邊一定時日的人,自然都明白這個表面光鮮地老東西背後醜陋的一面。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把警察擋一陣子,通知修成璞做好應對的準備。梁勳迫不及待地掏出搜查證,“我們懷疑修成璞涉嫌參與一起謀殺案,現依法進行入戶調查,請配合警方工作。”
黑衣隨從這才無奈地讓開路,領著刑警們去見修成璞。
修成璞此時一如既往地在佛堂裡打坐,看到一大群警察魚貫而入,臉上並沒有一絲驚懼,而是穩如泰山地安坐在蒲團上,繼續閉目養神,一臉的泰然。
對於他這種見慣了風浪的樣子,梁勳嗤之以鼻。顯然是壞事做多了,和警察打交道的機會也多了,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梁勳記得小時候,派出所的警察沒少來“看望”修成璞,奈何殤溪村的村民敢怒不敢言,總是沒人出來舉證他的惡行,才讓他逍遙至今。
今天一定要將你繩之於法,看你還能裝到什麼時候!梁勳心裏默默地發誓。這也是他多年的夙願。
環顧四周之後,梁勳發現佛堂的供桌上擺著一個硃紅色的大盒子,和玄隱家牆角的那一堆顯然是同一個款式的。於是他走上前去,準備開啟。
這時候修成璞終於睜開眼睛,盯著梁勳和那個盒子。他終於注意到,這個警察的樣貌很是熟悉,赫然是前天跟蹤了他一整天的傢伙,而且還是個老相識。一般的警察,他並不怕,但是梁勳麼……
“慢著,讓牛剛來。”考慮到盒子裏裝的東西很有可能又是某些人體器官之類的東西,程隊長喝止了梁勳。
於是牛剛戴上手套,走向那個盒子。
而梁勳則轉過身來,發現修成璞正在看著自己,便針鋒相對地與他對視,眼神中流露出對此人的輕蔑與不齒。
本來一直很鎮定的修成璞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但是看著梁勳的表情,他突然又變得輕鬆了,甚至臉上還不自覺地流露出不懷好意的奸笑。
此時牛剛已經小心翼翼地開啟了盒子,卻並沒有在裡面發現什麼可怕的東西,而是一尊雕工非常粗糙的壽星雕像,已經被香燭的煙燻得烏黑髮亮,顯然是個老物件。
在場的刑警們不由得有些失望。如果這個盒子裏裝的也是人體組織,哪怕只是一小塊,也足以把連環殺人案的證據引向修成璞這邊來。
修成璞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不由得得意地站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供桌前,對著壽星雕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起身之後,他又一次面對梁勳,露出那種詭異的微笑。
本就對盒子裏的東西感到失望的梁勳瞬間被激怒,頓時向着修成璞撲了過去。
梁勳毆打嫌犯早有前科,也因此惹了不少麻煩。而這一次他面對的是沒幾個月可活的修成璞,這要是一個不好,加速了對方的死亡,怕是要惹上大官司,同事們連忙一擁而上,將他緊緊拉住。
程隊長氣急敗壞地瞪著他,“注意你的行為!回去再收拾你!”然後走向修成璞,再次出示搜查證,“我們懷疑你和一起謀殺案有關,現在搜查你家,並希望你如實回答一些問題。”
“謀殺案!?”修成璞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吃驚。但是他擅長作偽,誰也不相信他的表情。“怎麼可能!我是良好市民,樂善好施,既不和人結仇,又不缺錢,為什麼要殺人?”
說到這裏,他還故意瞄了一眼梁勳。
梁勳氣得又是一陣掙扎,還好同事們抓得緊,沒讓他犯錯誤。不過說起來梁勳並不會因為父親的死而把所有責任都推在修成璞的身上,他那好賭成性的死鬼老爹就算沒有修成璞,早晚也會走到同一條路上。而且那樣一個拖累家人且毫無責任感的爛賭鬼,死了就死了,梁勳一點都不傷心,也沒必要遷怒別人。他想制裁修成璞,完全是因為對方十幾年前魚肉鄉里的所作所為。
程隊長並沒有被修成璞的表演矇蔽,而是按照正常的問訊流程繼續提問,“玄隱是為你工作的吧?你這個盒子應該是他給你的沒錯吧?”
“是的。”對於這一點,修成璞無法否認。“他怎麼了?”
“他殺了人,五個!而且他自己也死了,被毒死的。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與本案有關。”不像梁勳的衝動,程隊長完全按照正常邏輯來審問。
對於這種指控,修成璞矢口否認,“就算他是為我工作的,他殺人放火又關我什麼事?按照你這個邏輯,梁勳打人也是你的錯?”
不得不說,修成璞的話也很有道理,以至於程隊長的問訊難以繼續。“那好,我們依法搜查你家,這個總可以吧?”
“請便。”修成璞做了個請的動作,自己又坐回蒲團上,把雙眼閉上。
看著他有恃無恐的樣子,程隊長知道今天恐怕是很難有所發現了。其實這點也早在他的預料之內,畢竟玄隱家裏的證物太過於齊全了,受害者的器官、兇器、血衣、鞋子,幾乎是一件不落地都找到了。
那麼修成璞家這邊還有什麼可期待的?除非能找到毒死玄隱的毒藥。
那也不太可能。在搜查玄隱家的時候,刑警們就在那張圓桌上發現了一個藥瓶,以及玄隱死前喝水的杯子。經過牛剛簡單的化學檢測,證實那兩件證物上面都有毒物反應。只要把證物帶回法醫中心,用專業的氣質聯用色譜儀進行進一步的色譜法檢驗,很快就能查出那些毒藥是否就是導致玄隱死亡的藥物。
其實,當牛剛證明那兩件物品上有毒物反應時,就已經差不多可以認定玄隱是服毒身亡的。意外情況終歸是少見,進一步檢測也只不過是爲了取得完備的證據。
所以,修成璞家這邊一無所獲。
對於這樣的結果,梁勳很是不忿。明明修成璞有很大的嫌疑,卻又一次逃脫法律的制裁,這怎麼可以!
不甘心的他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後面,一路東張西望,試圖找到一個突破口。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修成璞停在院子裡的豪車。
對了,車子!
玄隱是個窮光蛋,根本不可能有車。而廢棄兵工廠的門口出現了車輪印,這就是最大的疑點。
他立刻叫住了程隊長,提醒車輪印的問題。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痕跡檢驗師們對修成璞的座駕進行了勘查。
這部車子洗得很乾淨,上面完全沒有泥土殘留,也就無法證明其曾經到過作案現場。這還不是關鍵,重點是資料不對。
技術室股長給出了結論,“輪胎不同,輪間距也不同。昨天在現場發現的車輪印,初步判斷車輪間距是一米五八到一米五九,而修成璞的這部車,輪距只有一米五七多一點。還有,現場發現的車輪寬度是265毫米,而這部車前輪255,後輪275,所有資料都對不上。”
這種硬性的引數是做不了假的,梁勳也無話可說,只能接受這一事實。
修成璞表面上看與本案並沒有任何直接關聯,除了玄隱最近在為他辦事這一與案情無關的因素。退一步講,就算玄隱的所作所為確實是爲了續命的儀式,也只能說是他個人所為,不能因此認定修成璞是同謀或者主謀。而事實上續命這種事情是不存在的,修成璞也不會因此而延壽,這就更加不可能牽連到他。
不管梁勳個人是怎麼認為的,就算兇手的交通工具暫時還沒有找到,程隊長知道這個案子已經可以結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