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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重大發現

    殤溪村的村民們對於修成璞的事情諱莫如深,有的人更是絕口不提,更不用說還有個別人簡直和他是一個鼻孔出氣的,梁勳自然什麼都問不出來。於是他只能暫時放棄從村民們口中尋找線索的打算,轉而尋求其他途徑。

    如果定居於殤溪村的人不敢說話,那麼那些已經遠離了修成璞的人呢?雖然那樣的人對於修成璞的近況可能不如村民們瞭解,但是多多少少也會知道一些梁勳不清楚的事情。

    其實梁勳自己對修成璞也是比較瞭解的,奈何十五年前因故失去了部分記憶,導致他對修成璞的認知就如同一幅未完成的拼圖一樣,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就以犯下這起連環殺人案的跛子來說,他總覺得修成璞的身邊似乎一直有這麼一個人,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如果是梁茵的話,肯定會記得更多。

    對了,梁茵!

    梁勳一拍腦袋,自己放著最親近的姐姐不問,怎麼捨近求遠地跑殤溪村來了。想通這一點之後,他便放棄繼續在殤溪村浪費時間的做法,驅車回到市內。

    車子在漸漸擁堵起來的車流中等紅燈的時候,梁勳看了看時間。此時距離大部分人的下班時間還有那麼一會兒,而梁茵因為常年居住在教堂宿舍的緣故,梁勳想要去找她的話,並不需要特別趕。於是他決定先去一趟醫院,查一查修成璞的病歷。

    是的,雖然修成璞看起來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時日無多,但是他的病情在本案當中應該算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證據。如果要指徵修成璞是這起連環殺人案的主謀,那麼就像程隊長所說的,必須找出他的作案動機。續命之說雖然聽起來頗為荒謬,但如果是真的,那麼修成璞的病情將是證據鏈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驅車來到市第一人民醫院,這裏是黃鐸工作的地方,同時也是本市唯一的三甲醫院,是大部分本地人看病的首選。不止是腦外科有黃鐸這樣一位高手坐鎮,其他主要科室也都有不錯的醫療隊伍。如果修成璞不想捨近求遠地去外地求醫問藥的話,應該會在這裏留下他的足跡。

    來到黃鐸的辦公室門口,外面還有幾個門診病人在排隊等候接診。

    “警察辦案,耽誤你幾分鐘。”梁勳攔下一位正要進門的病人,搶先走進辦公室,並隨手把門關上。

    黃鐸疑惑地看著養子。此時距離早上掃墓才過了幾個鐘頭,以他對梁勳的瞭解,這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會兒過來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辦。

    沒等他開口提問,梁勳開開門見山地開口相求,“幫我個忙,查一下這個人的病歷。”

    梁勳隨手抓過桌上的空白處方單,在上面寫下“修成璞”三個字。

    “公務?”黃鐸問到。病歷涉及到病人的個人隱私問題,作為一個職業操守相當不錯的醫生,即便是面對養子,他也不會隨隨便便幫這個忙。

    “是的,公務。”梁勳點點頭。

    “行,我幫你問一下。沒那麼快,你先回,等我電話。”黃鐸拿起電話,撥了個內線號碼。

    梁勳知道黃鐸很忙,也就不再打擾。而他自己也很忙,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等待上面,於是轉身離去,先行前往教堂去找姐姐梁茵。

    黃昏的教堂總是別有一番情懷,與車馬喧騰的大街迥然不同。低矮鏤空的圍牆後面是成片的葡萄架,上面爬滿了葡萄藤。白中帶著點嫩綠的小小葡萄花羞澀地藏在掌型的葉子之間,不認真去找,根本就發現不了。伴隨著悠揚的《葡萄園夜曲》的旋律,這裏安靜且祥和,宛如世外桃源,能夠撫平人們內心的創傷與焦慮。

    教堂的庭院裏種植葡萄可不是爲了秋天有免費的水果。一來夏天可以遮陰,二來起到了綠化和美化的作用,最重要的是葡萄的花語是博愛、寬容,與教堂所要表達的思想尤為契合。

    但是這些對梁勳並不管用,他的內心此刻滿滿地充斥著浮躁。他恨不得直接翻牆進去找姐姐,而不是繞著院牆小半圈走正門,彷彿多走幾步路都會耽擱他辦案。不過他沒有造次,身上的警服代表著對規則的守護,比宗教信仰那種虛無縹緲的精神寄託更直接地影響著這個社會。

    循著《葡萄園夜曲》的音樂聲,他急匆匆地跑進教堂,卻沒有看到姐姐。那聲音來自於牆上的揚聲器,而不是梁茵彈奏的管風琴。於是他又往後院的宿舍跑去。

    宿舍沿襲了前面教堂的羅曼式建築風格,門口是一排朝東的拱廊,窄窄的門隱藏在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宿舍的門沒關,梁勳直接走進去。宿舍的屋頂很高,裡頭的擺設又相對簡單,整體顯得厚重而空曠。夕陽的餘暉從西面又窄又高的窗戶投射進來,只照亮了一小片空間,屋裏呈現出光與暗的強烈反差。

    梁茵正在窗前擦拭椅子,消瘦的臉頰被霞光染上一片血紅。雖然手中忙個不停,但是她的眼神卻沒有焦距,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桌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姐!”儘管梁勳主動喊了一聲,但是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心事的梁茵還是被嚇了一跳,踉蹌了一下,差點被腳下的椅子給絆倒。

    梁勳趕緊上前一步,雙手扶住她的肩膀。等到姐姐的眼神在自己的臉上聚焦,他才說明來意,“修成璞,你還記得麼?”

    梁茵點點頭,臉上還帶著驚恐的表情,顯然剛纔被嚇得不輕。

    對於她受到驚嚇這件事,梁勳的心裏還是有些愧疚的,但是這會兒沒時間表達這種態度,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有一回咱們上他家是不是看見幾個人,就那天……我實在記不清了,你記不記得?”

    梁茵緊張地望著他,並沒有立刻做出回答。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配上她那張帶著古典美的恬淡容顏,就連梁勳這個親弟弟看著都不由得怦然心動。這樣的女子,怎麼就捨得枯守在教堂宿舍這種暮氣沉沉的地方,而不是趁著年輕走出去享受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今天梁勳沒空去深究這點,反正這個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能解決早就解決了。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照片準備給姐姐看,遞過去之前猶豫了一下。他自己先看了一眼照片,裡頭那幾個死者的表情都定格在垂死掙扎時的絕望與驚恐上面,再加上屍斑、灼燒等死後形成的痕跡,顯得更加猙獰恐怖。別說是姐姐了,一般人就沒有幾個受得了的。

    “你別怕啊!你看看這幾個人,是不是咱倆小時候在修成璞家見過?”他先給姐姐打了個預防針,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梁茵忐忑地接過他手中的照片,在看到死者面孔的瞬間,比梁勳預期的反應還要劇烈,居然直接昏了過去。

    “姐……姐……”梁勳趕緊把她摟在懷裏,一聲又一聲地呼喊著。

    夕陽繼續西垂,最後一抹餘暉最終還是沒能抵擋黑夜的降臨。窗外的葡萄架黑黝黝的一片,葡萄藤纏住了遠處高樓大廈的燈火,能夠穿透過來的光亮連螢火蟲都不如。但是城市的天空卻是一片的赤紅,過度的光照對於黑夜也是一種災害,現在的人稱之為城市光害。黑夜帶給人們的不僅僅是黑暗,還有一天工作生活之後所需要的沉澱,永恆的白晝遠不如日夜交替來得有益健康。

    梁勳開啟燈,看著躺在床上的姐姐。暖色系的黃色白熾燈比慘白的日光燈要多一分暖意,沐浴在燈光下的梁茵終於醒了過來。

    見此情形,梁勳趕緊從床頭方向湊過來詢問,“姐,好點沒有?”

    梁茵的神情還有些恍惚,看著孿生弟弟問到,“我怎麼昏過去的?”

    “我逼你看照片,可能是嚇到了……對不起!”梁勳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沒事……”梁茵揉了揉脖子,似乎剛纔昏倒的時候肌肉有點拉傷。

    梁勳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猶豫著還要不要繼續詢問有關於修成璞的其他問題。這起連環殺人案非常的駭人聽聞,別說是一般人了,就連當了二三十年刑警的程隊長以前都沒遇到過類似的案子。要想破這樣的案子,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考慮到社會影響極其惡劣,應該需要耐著性子打一場持久的攻堅戰。

    梁勳自己心裏著急,希望早點破案,以解開自己夢境的謎團。但是如果僅僅是這樣,似乎不應該讓姐姐承受來自他的壓力。梁茵已經十五年沒有回過殤溪村了,修成璞和他的手下們對她而言已經是遙遠的過去,未必能記得多少。梁勳認為自己不應該再讓姐姐去回憶那缺少溫暖的童年生活。

    於是他起身說到,“姐,你歇著吧,我有急事,先走了。”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這時候,梁茵突然開口,“那幾個人是修成璞一起的,我記得。”

    梁勳聞言停下腳步,迅速地走回姐姐的身邊,焦急地望著她。

    這時候梁茵卻不說話了,漫不經心的從他身邊走過,向洗手間走去。

    梁勳跟著她來到洗手間門口,站定了沒再跟進去,等著她提供更多的線索。

    只見梁茵拿起一個不鏽鋼臉盆,從熱水器裡接了一盆熱水,然後端回房間,放在椅子上。

    梁勳好奇地看著姐姐,不知道她這麼做是何意。

    “幫我洗頭。”梁茵把椅子拉到床頭,而自己則在床上躺下,解開盤在頭頂的長髮,使之垂落在臉盆中。

    梁勳耐著性子拉來另一張椅子,坐在那裏幫姐姐洗頭。

    梁茵點開手機裡的音樂播放器,一曲帶著淡淡憂傷的音樂隨之響起,而她的眼神也變得迷離而悠遠,空靈的聲音彷彿從遠方傳來,“其實說起咱倆小時候,也沒覺得有多苦。咱們那個地方有條小溪,那溪水很清,太陽一出來就發光,是個漂亮的地方。”

    隨著姐姐的聲音,梁勳回憶起似曾相識的一幕。那年他們還是青蔥少年,隔河巖水電站也還沒修,在金子山南面的一條小溪邊,梁茵躺在石頭上,烏黑的秀髮在清澈的溪水裏隨波飄蕩。少年梁勳坐在姐姐的身邊,認真地幫她搓洗長髮。小溪很乾淨,比之更乾淨的是兩個孩子純潔的靈魂。

    “爸欠他們錢,被他們抓去打,最後錢還不上就自殺了。就在你住院的那幾天,你怎麼可能記得。但是你應該聽過,他們幾個在村裏做了不少壞事。”梁茵略帶傷感的聲音訴說著殘酷的現實,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夢見了……”梁勳完全陷進了姐姐的節奏當中,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我也夢見。那幾個人逼死了爸。我跟你倆從小就這樣,我夢見啥你就夢見,你不開心我就笑不起來,你摔跟頭我就打噴嚏。人家說龍鳳胎上輩子是一對,我看我是你媽。”說到這裏,畫風突變,梁茵終於擺脫了之前的驚恐情緒,開始打趣弟弟。

    她說的這些也不完全是胡扯,事實上曾經確實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這對龍鳳胎的身上。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她在田裏幹着農活,突然間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回頭看時,正好看見梁勳悶悶不樂地從遠處走來,臉上還殘留著鮮紅的巴掌印。但是這種事情,誰知道是巧合還是真的那麼玄乎。

    頭髮洗完,梁勳眼看姐姐的心態已經平穩,忍不住再一次把話題帶回到案情線索上面,“那你記不記得修成璞家有一個神漢?”

    “怎麼不記得?”梁茵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毛巾,把溼噠噠的頭髮包好,從床上坐了起來,“修成璞總和一個神漢在一起弄這些事,噁心得很……結果真是,求財得財,現在居然做起了善事,以為這樣就可以贖罪,老天有時候真不公平……”

    梁勳深表認同地不住點頭,“我懷疑他們又在幹這些事,最近有個案子……”

    梁茵並沒有認真聽他說的話,而是突如其來地冒出一句話,“那神漢是個瘸子。”

    聽到這個資訊,梁勳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頭也不回地衝出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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