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王富貴的面前，漆黑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我渾身好像也已經被黑血洗過，我渾身都是傷口，渾身都在出血，可是我根本沒有感覺到累，此刻心臟好像就是一個強大的高壓水汞，為我的身體源源不盡地提供力量。

    我隨手將王富貴拎了起來，漆黑的眸子註釋著他，他就像一個受驚的小狗一樣，耷拉著腦袋不敢看我的眼睛。

    “看著我。”我將他的頭固定，要讓他的眼睛直接看著我，他的眼中滿是驚恐，那一刻彷彿有什麼東西，自他的眼中溢位，飄散到我的眼中。

    像是一縷煙，飄進了我了的眼中，讓我的眼睛有些溼潤，我並不明白這是什麼，只是覺得好像眼中多了些什麼，視線也蒙上一層淡淡的霧氣。

    我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卻發現王富貴好像完全痴了一樣，他呆呆地看著我，雙眼無神。

    我皺了皺眉，正要去搖他的腦袋，此時一股磅礴的氣勢卻突然從王富貴的身軀裡爆發出來，橫掃一切一樣，我知不妙，立刻後退三尺開來，抬頭再看，卻發現王富貴已經完完全全振作起來，像是根本不受我王威的影響。

    而秀蘭此時也完完全全地站了起來，他們都是詭異地笑著，額頭上，一隻眼睛詭異地睜開……

    “眼睛……”我呢喃著，這個詞語似乎很熟悉，只是一時之間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傅從，我們又見面了！”

    一個聲音突然想起了，虛虛無無的，彷彿只是幻覺，可又真的響在耳朵邊，秀蘭和王富貴詭異地向我走來——他們的雙腿都曲折，明明那是已經斷掉的雙腿，可此時此刻，卻彷彿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迫使這斷裂的雙腿運作起來。

    “你……”我疑惑著，根本搞不清這是什麼情況。

    “一百年了，我們已經一百年沒有見面了吧？”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此時卻又像是洪鐘鳴起，話語彷彿是烙進腦中的。

    讓我驚異的是，這一句話居然讓我的頭疼痛起來。

    “大宋的戰場已經回不去了，就這裏吧，我們就把這個時代，變成戰場吧！”那個聲音忽然瘋狂起來，像是群魔亂舞：“變成血與火，只有血與火的戰場！”

    冥冥之中，像是什麼要開啟了一樣，黑夜中閃出一絲光亮來，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撕破虛空而來，我抬頭看去，縫隙之中，似乎有什麼掙扎著要伸出手來。

    “來吧！決戰，王！”那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王富貴就已經撲倒到了我的面前，面色瘋狂，他的身體裡像是突然蘊含了恐怖的能力，讓人為之心悸。

    王富貴……哦不，或許已經不能說是王富貴了，因為他已經和秀蘭徹徹底底結合了，兩個頭，四隻手，就像書裡的怪物，他們神色各異，但額頭上面都有一隻睜開的眼睛注視著我。

    那種像是被鎖定的注視，及時天涯海角也能看到我……

    我雙手迎著這怪物，可那雙眼睛卻影響了我，讓我渾身都不自在，好像身後也有一隻眼睛一樣，這讓我分了神，怪物擦肩而過，在我身上留下傷口。

    我低頭去看，傷口裏麵流出淡藍色的血液。

    “王？小丑罷了！”傳來譏諷的聲音，我緩緩轉頭，那怪物在遠遠數十尺之外，而此時，我的身體卻突然爆裂出幾十道傷口來，血霧散溢在空氣之中，膝蓋無法受力，我直直跪倒了下去。

    “你……”我無法相信地看著遠處那個怪物的影子，這實在是太讓人驚訝，這種力量可以說我從未見過，他是怎麼做到的？一瞬間他是如何精準地在我身上打出這麼多傷口的？他是什麼時候做到的？

    疑問越多，恐懼也就越多，好在此刻我的身體修復能力十分強悍，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速度，那些傷口就逐漸癒合，癢癢的，我彷彿能聽到新肉長出來的聲音。

    “哼。”那個怪物冷笑了一聲，然後又直直向我襲來。

    我極力站起身來迎戰，可在他鬼魅的聲音下，我好像就是一個笨重的龐然大物，他在我的身旁穿梭，不斷地留下傷口，速度快到好像就只剩下光影交織。

    我全力去防禦，偶爾能夠擋住他的一下，可擋住這一下後手還沒收回來，又有更多的傷口在我身上綻開血花。

    我停下來，我已經是遍體鱗傷，再一次倒了下去，然後那種身體癒合的感覺又開始了。

    “長吧，長吧，長好了我們又來。”聲音幽幽的，像是黑暗中的鬼魅，那個怪物的身影也在黑影之中踱來多去。

    身體很快再次癒合，我再次站了起來，可這次還沒站起來完全，條條光影又交織起來，我甚至沒有直起身子，就再次倒了下去。

    “真是無趣啊！”那個聲音傳出來，他也不在黑暗中了，他走到這片天地來，月光照在他的身體上，還是那副怪物的模樣。

    身體仍然在飛快地癒合著，可是隨著傷口的增多，癒合地也要慢些了。

    那怪物踱來踱去，見我遲遲無法站立起來，竟走到了暈死的陳妍身邊。

    “真是個精緻的小姑娘啊！”他忽然說，彎下腰去仔仔細細地打量陳妍精緻的臉。

    “你敢動她一下，我要你灰飛煙滅。”我陰狠著說出這句話。

    “哦？”他愣了愣，直起腰來看著我。

    “從那裏滾開。”我陰狠著臉，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

    “我要是不滾呢？”他卻忽然問我，隨後一把肉色長槍出現在他的手上。

    “不！”我淒厲地嚎叫。

    “唰”

    長槍瞬間刺透了陳妍的身體。

    那一瞬間像是什麼在我心中轟然崩塌，我看見昏迷中的陳妍在這種痛苦之中悶哼一聲，她是很無奈的吧？她很痛苦吧？

    血液逆著長槍而上，像是在偷走陳妍的生命力，那自下而上的血液將整柄長槍都包裹起來，兩出血光，肉色長槍上，彷彿律動一般。

    陳妍的容顏逐漸老去，老去，她的身體也隨著這種生命力的消逝而萎縮，像是玫瑰的枯萎。

    “唰”

    怪物抽出了長槍，像是滿足了嗜血一樣，他舔了舔嘴唇，而陳妍，已經變成了一具乾屍。

    “你剛纔說什麼？我動她一下你要怎麼樣？”他饒有趣味地看著我。

    “我要你的命——”

    我從地上爬起，飛快地衝向怪物，自割開兩手血管，青藍色血液飛濺起來，而在空中也凝結成兩把超長的刀刃。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刀光掄起，掄成血影的圓，我瘋狂地揮刀，可怪物就在瘋狂的刀影之中游刃有餘。

    “太慢太慢太慢！”

    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洪亮，最後像是耳膜都劇烈震動，他一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將我狠狠地摔開十丈。

    他輕蔑地看著我，揚起頭道：“你太弱啦，一百年前我能殺死你的女孩，現在還是能夠殺死你的女孩，你無能為力的啦。”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以如何的目光看著他，大概是仇恨吧，也說不上，或許還有恐懼、無奈，好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見他做出他做的事情。

    我眼睜睜地看見他殺死了陳妍，陳妍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乾屍，而我仍無能為力著，這是一種絕望吧。

    傷口很快就復原，我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面前的怪物，他額上的眼睛好像也在譏諷地笑著我。

    我第一次發現我竟是如此地渴望力量。

    我看著手腕上的傷口，上面還源源不斷有青藍色的血液流出，阿薩辛說這是王的血液，也是王的驕傲，這是至尊至力的鮮血。

    我若有所思著，這時候，一個聲音輕輕地響在我的耳邊。

    “何必浪費那麼多血呢，我的哥哥，明明你只需要一滴血，就可以掌控一切啊！那個女孩的生命，那個怪物的性命，這世界上一切的權與力，如果你早早接受，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呢？”

    “阿薩辛。”我輕聲唸叨。

    “在呢，哥哥。”他將那個古樸的盒子放在我的面前。

    那被龍環繞著的古樸的盒子，那關著惡魔的盒子，那是惡魔的力量，隨著使用次數的增加，力量會侵蝕我的神智，我會變成惡魔的奴僕。

    可是這樣活著又有什麼用呢？

    這樣清醒地活著，可又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清醒又有什麼用呢？只是爲了更加清晰地看見自己的無能為力嗎？

    那個女孩被長槍貫穿胸口的瞬間，一定會很痛吧，她那個時候一定希望有人能夠保護她吧，希望有人能夠握住那柄長槍，然後將怪物一拳打飛。

    她想起的會是我吧？她希望我去保護她，希望我握住長槍對怪物說上拜拜隨後一拳把它打飛。

    那個女孩希望你去保護她誒，李壞，你在別人心裏的分量是很重的哦。

    可是你又做了什麼呢？

    你被怪物一拳打到地上然後像個傻逼一樣地大喊，讓怪物把長槍刺進她的身體嗎？

    她會不會對你很失望呢？會在心裏想著這個男人真孬啊。

    不會吧，因為她現在已經變成一具乾屍了誒，醜得簡直不要更醜，她已經什麼都想不到了吧？什麼都說不出了，她怎麼又有時間來怪你了呢？

    她的靈魂都被那柄長槍吸透了吧？她現在是真的灰飛煙滅了誒，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不知道了，死亡真的很絕望呢。

    嘿兄弟，你看那個怪物還在張牙舞爪呢，它在嘲諷你呢，它在告訴你你有多孬連自己的女孩都保護不了呢。

    真的保護不了嗎？

    既然已經挽回不了了，那個女孩的確是死去了，死的簡直不要再死了，裏裏外外都死透了！

    那你他媽還在猶豫什麼呢？！

    你要為她報仇啊……

    “只有一個要求，好嗎？”我緩緩抬起了手。

    “哥哥你說，我聽著呢，儘量滿足哦。”

    “幫我……”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緩緩吐出：“把它剁成八塊。”

    青藍色的血液低落，混雜眼角落下的一滴漆黑的淚。

    “叮呤”

    血液落入第二個孔，像是什麼被開啟了一樣，周圍開始捲起狂風，將地上的塵土都捲到空中去。

    狂風之中，阿薩辛伸出雙手將我懷抱，他的嘴角有笑，身體漸漸虛幻，融入我的身體之中去。

    “明白，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