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壽啦！

    我哆哆嗦嗦地挪動屁股，進退兩難。

    窗戶上那張瞪著我，鐵青的人臉，不是別人，正是已經過世的老爺子，陳二狗的爹。

    此刻，老爺子那凸出的眼球正絲毫不眨地瞪著我，我緊張地用餘光盯著它，生怕它有突如其來的動作。

    空氣中的氣氛格外的凝重，廁所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清晰的聽到，我甚至聽到了自己胸腔裡砰砰亂跳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警惕窗外老爺子的同時，聽到了不遠處喧鬧的聲音，院子裡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廁所不能再呆下去了！我腦子裏甩過這一個念頭。

    看著貼在窗戶上的老爺子，他的姿勢，似乎從出現到現在一直都沒變過，我緊張的心情一點點放鬆下來，也許是誰故意惡作劇，將老爺子的屍體搬到這附近來的呢！

    這裏的窗戶，都是人能看見外面的情形，而外面的人不能看見裡面的情形，所以故意惡作劇的人，也不一定是針對我，也許只是吃飽了撐的，將屍體藏在這吧！

    雖然判斷的有些不符合邏輯，但我心裏的壓力卻是減輕了不少，已經能夠從容的拿出捲紙擦屁股走人。

    隨著馬桶內的水流聲響起，我與窗外的老爺子緊張的對視告一段落。

    “舟子，你在廁所嗎？？”門外響起老爹的聲音，想必是我上廁所上的久了，老爹擔心我犯痔瘡。

    心頭一暖，突然覺得有家人的感覺真好，就連窗外那張扭曲的屍臉，也沒顯得那麼可怕了。

    “趕緊出來，二狗家的老爺子本來單獨呆在棺材裏好好的，現在突然不見了，所有人都在找，你現在也別一個人了，萬一真碰到詐屍的老爺子，那就麻煩了！”老爹焦急地說。

    聽了老爹的話，像被當場澆了一盆冷水一樣，我心頭的暖意，突然涼了一半。

    老爹的意思是，老爺子的屍體一直單獨在棺材裏，沒人碰過，而且剛剛自己詐屍跑掉了……現在人人都在找。

    難怪之前隱隱約約聽到院子裡一陣吵鬧的聲音，合着壓根不是吃喪酒辦喪事的吵，而是屍體不見，人群驚慌的吵。

    我後面的脖子一涼，像受驚地兔子，猛地往後面一瞧，腦子裏瞬間腦補了老爺子僵硬地站在我身後，張牙舞爪地畫面，就在我提心掉膽以為真要出事的時候，老爺子那張扭曲的臉，仍然一動不動地貼在窗戶上，保持著先前的樣子。

    “呼——”我重重地舒了口氣，連忙拉開廁所門，對老爹說，“我看到老村長了。”

    不一會兒，廁所窗戶外面聚集了一大幫子村民，為首的是陳二狗，此刻一雙雙眼睛盯著趴在窗戶上的屍體，人影交頭接耳，眾說紛紜。

    我擠在人群裡，靜靜聽著他們的交談。

    “又詐屍了，前段時間陳海家的大兒子半夜詐屍跑了，今天又輪到二狗家的老爺子，咱們村子是不是中邪了。”

    “可不是麼，的確挺邪門啊，我隔壁那老王半夜三更在路上撞見陳海家大兒子在吃生肉呢！”

    “陳海家大兒子估計不是人身了，聽說詐屍以後，這屍體就換變成殭屍，殭屍最喜歡吸血吃肉……”

    “真的嗎！！難怪我家雞少了一隻，現在陳老爺子也詐屍了，你們說，到時候村裏會不會遊蕩著兩隻殭屍啊……”

    “依我看，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就不要按咱村俗來了，直接將陳老爺子的屍體露天火化了得了……”

    眼看著周圍的村民越說越離譜，陳二狗鐵青著臉轉過身來，大聲說道，“大家都靜一靜……”

    渾厚的聲音響起，加之陳二狗家常年積累起來的威望，周圍喧鬧的聲音瞬間息了下去。

    陳二狗臉色難看地說，“最近村裏謠傳屍體會詐屍的事情，甚至很多村民親眼看到了街上行走的屍體，我想，站在這裏的大夥兒，幾乎都懷疑我爹詐屍了，自己從院子跑到這來吧？”

    我有意地看向周圍，百分之九十的人衝着陳二狗的話點點頭。

    陳二狗眼神掃了一圈，語氣有些激烈地說，“但是，我不相信屍體會詐屍，這都啥年代了？要真有屍體詐屍，甭說這小小的陳家村，就連那濱海市，滿街都會是蹦蹦跳跳的屍體……”

    “二狗，話不能這麼說，雖然咱們多數人封建迷信了，但老爺子的屍體突然出現在廁所外面，該怎麼解釋？當初大夥兒來的時候，可是親眼看著老爺子躺在棺材裏。”其中一個村民突然打斷了陳二狗的話。

    “對啊，對啊……”緊接著一陣附和。

    陳二狗一時之間像卡了核桃在喉嚨裡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詭異的現象。

    我站在人群裡，抬著頭，藉着亮堂的光，望向老爺子的屍體，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爺子的膝蓋骨上，好像沾了什麼東西。

    我趕緊問旁邊的一個村民借了一個手電筒，然後徑直走到老爺子的屍體邊上去。

    “舟子，你幹啥呢？”老爹趕緊擠出人群，看著我連忙問道。

    陳二狗的注意力也突然放到我的身上。

    我沒說話，小心地將老爺子翻過來，舉起手電筒往膝蓋骨的位置照去，只見膝蓋骨到小腿中間的位置有一層黏糊糊的泥土，而這個泥土和腳下的紅泥土不一樣，它是黑色的。

    老爺子的腳底板是光著的，腳趾甲縫裏也堆滿了這種黑色黏糊的泥土。

    “你發現什麼了嗎？”陳二狗敏銳地捕捉到我的神情。

    我點了點頭，“跟我來。”

    陳二狗和其他村民跟在我身後，來到了一塊矮小卻很長的花圃處，花圃上種植了很多名貴的花卉和灌木，在茂盛的灌木最裏面，我看到了明顯的拖拽痕跡，還有被刻意破壞的腳印。

    “這是……”陳二狗驚訝地看著地上的樣子。

    我微微一笑，面前的痕跡雖然很少，資訊量不多，但足夠證明我的猜測。

    關鍵就是老爺子膝蓋骨上的黑色泥土。

    要知道，十里鄉到濱海市乃至整個省，地上遍佈的都是紅土壤，這種紅土壤呈酸性，長年在高溫多雨的地方，土質黏重而且含有機質低，是一種比較貧瘠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