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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窗戶上的人臉

    “陳老爺子走了?”老爹有些驚訝。

    我轉過頭,眼神也帶著驚訝,村頭陳二狗的爹曾經是陳家村的村長,文化革命發生以後,十里鄉大大小小的村子,不管是村長還是村書記,基本被紅衛兵抓過去遊街批鬥過,唯獨陳二狗家的老爺子安然無恙。

    不但如此,後來陳家村村書記被指犯了思想性錯誤,被革了職關牛棚以後,陳二狗家的老爺子因為表現好,被人推薦頂替了這個空缺的村書記位置。

    文革過後,經濟凋零,陳二狗家因為老爺子的庇護,在風雨飄搖,思想鬥爭極強的年代,最先富了起來。那會兒我跟村裏一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經常一窩蜂似的鑽到陳二狗家,排成隊,興致濃濃地看衛星電視。

    可以說,如今陳家村,村小人人都富的狀態,離不開貢獻最大的陳老爺子,而且我家能早早搬到濱海市去居住,也離不開陳老爺子的支援。

    現在聽到陳二狗家的老爺子過世了,不但是我,連客廳所有人都驚訝萬分。

    二叔吐了口濃煙,說道,“公雞打鳴那會,陳二狗準備帶他家老爺子去看看最近政.府下批的試驗田,誰知二狗進屋叫老爺子的時候,發現人身子硬邦邦,早已經沒氣兒了。”

    “也就是說,老爺子昨兒晚上就已經過了?”老爹傷感地說。

    二叔點點頭。

    老孃靜靜地聽著,突然說道,“老村長今年也已經80歲高齡了吧?也是高壽了,應了那句老話,好人有好報吶!”

    二嬸子擦乾了眼淚,附和道,“是啊,老村長是個好人,要不是他,十里鄉鬧饑荒那幾年,陳家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按老爺子這輩子的能力,其實早該升到市裏當官了,可他爲了咱們能富裕,愣是到退休,也沒接受過調任。”

    “行了,咱們也別在這嘮了,”二叔掐滅了菸頭,站了起來,看了看家裏的老式掛鐘,說,“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去二狗家吃喪酒,悼念老爺子吧。”

    眾人起身,慢慢往門口走去。

    村頭陳二狗家是陳家村唯一一棟建四層樓,裝修豪華的別墅。我隔著老遠,都能看到牆頭上那氣派的龍形雕塑,還有底下五顏六色的牆壁和金碧輝煌的大門。

    只是此刻,大門上掛的白綾,讓莊嚴氣派的別墅多了幾分森冷和沉重。

    陳二狗和我本家很熟悉,聽說我一家剛從濱海市回到陳家村,現在來他家弔唁,便早早地站在門口等待著我們。

    “二狗,好久不見。”老爹一臉凝重地說,同時伸出胳膊和陳二狗握手。

    “好久不見。”陳二狗眼眶紅紅地,聲音有些顫抖。

    眾人互相寒暄了一會,便進了客廳,客廳是最近價效比很高的瓷磚鋪成,吊燈璀璨多姿,我頭一次見到比濱海市富商住的還豪華的農民。

    我跟隨人群去了後院,陳二狗家的別墅沒有設計花園,所以後院很空曠,無需跟二叔家一樣,因為空間小,要把屍體放在前院,相反,屍體擺在中央的位置,過去一段距離就是喪酒席。

    陳家村的村民陸陸續續過來弔唁陳老爺子,就連村尾長年躺在病床上的老一輩接生婆,陳婆子,也要求自家兒子帶她來陳二狗家看望陳老爺子最後一面。

    一時間,上香燒紙,悼念弔唁的人,絡繹不絕。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忙碌的眾人,從他們的眼神裡發現,這些人沒有流露出絲毫對豪華別墅的羨慕嫉妒以及敬畏,而是由衷的感激棺材裏的老人,懷著感恩和祝願。

    午間喪酒吃完以後,按著村子的習俗,村民們沒有一個離開,留下來嘮嗑的嘮嗑,打牌的打牌,只有極少數需要打理田地的人離開了,但也很快又回來了。

    我百無聊賴地玩了一下午手機,數著時間到了傍晚。

    此時,日落西山,斜陽穿透薄薄的雲層,映照在老人僵硬發青的臉上,讓這張本就屍斑點點毫無生氣的臉,顯得更加猙獰和恐怖。

    最後一批燒完紙的村民,應著陳二狗的呼喚,回到喪席上,準備吃完最後一桌酒回去。此時日沉西山,黑雲遮天,天空像失去光芒的螢火蟲一樣,漸漸失去光彩。

    我在喪席上吃著酒,突然感到腹部一陣疼痛,沿想到自己已經一連五天沒上過大廁所,內心突然美滋滋,精神痛並快樂著。

    湊巧,陳二狗從我身邊經過。

    “二狗叔,廁所在哪?”我忍著疼痛,拉住陳二狗問道。

    陳二狗指著後院的門說,“推門進去,左拐。”

    謝過陳二狗,我急急忙忙衝到玻璃門前,拉開門,左拐,進了廁所,廁所的窗簾是閉著的,前面三步距離是一個馬桶。

    正當我拉的舒舒服服的時候,窗簾突然一聲不響地彈了起來,碰到前面的珠簾,激起噼裡啪啦的聲音,我嚇了一跳。

    呼了一口氣,我下意識地對窗簾的位置警惕起來,這時,一陣冰冷的涼風透過窗簾襲到我的臉頰上,不出意外,窗簾再一次被吹了起來,而剛剛滅下去的聲音,又升騰起來。

    “砰。”一道重重地擊打聲從我的耳邊響起,不是天花板發出來的,不是地板發出來的,也不是廁所門發出來的,這擊打聲更像是人用手敲打玻璃發出來的。

    我有意識地往窗戶看去,這時窗戶外頭,一陣強烈的陰風吹了進來,吹動了窗簾,莎莎噠噠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死神的交響曲一樣。

    在寂靜的可怕的廁所,我脊椎骨莫名感受到一絲涼意,就在這時,窗簾突然整個被彈了起來。

    坐在馬桶上的我,驚恐地看到之前發出敲打玻璃聲音的人。它正死死地貼在窗戶上,五官扭曲,嘴角含著詭異的笑,眼神森冷地瞪著我。

    看它的姿勢,就像電影裡的貞子,錘著頭,手黏著窗,彷彿要穿過窗戶,一步步爬到我的腳邊。

    在與它恐懼對視的緊張時刻,我冷汗嘩的一下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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