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江林低著頭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此時相信我比不相信我要更好。

    他再次拿起我的警官證仔細看了一遍，甚至用手撫摸了一下那上面很有凹/凸感的鋼印印記，而後慎重的看著我問：“你們確定自己是警察，不是那邊的人？說實話你證件上這個鋼印雖然做的很真實，但我心裏還是有些質疑。”

    那邊的人？

    這是我第二次從張江林口中聽到類似的話，似乎他很害怕別的什麼人找他？

    那邊的人，難不成是兇手那邊？

    我手指頭一下一下點在櫃檯上，想了想，拿出電話給侯小強打了過去，讓他帶幾個人一起過來。

    十分鐘後，外面剎車聲吱呀一響，侯小強帶著幾個刑警噌噌走進了小超市。

    這一下，張江林不在懷疑我的身份了，朝我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我確實認識戴俊澤，也很恨他！”

    “可以仔細說說你女兒和戴俊澤之間的恩怨嗎？”我問道。

    “可以，但我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張江林這話聽起來很耿直的樣子。

    我想了想，還是自己來問的比較好，畢竟讓他自己說的話，某些敏感但關鍵的事情可能會下意識避過，便問道：“你女兒一開始是怎麼認識戴俊澤的？”

    張江林的聲音一下低沉下來，說道：“前年開春的時候吧，戴俊澤突然對我女兒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幾次送我女兒放學到家門口，我也見過他幾次，當時覺得這孩子倒是真不錯，又會說又能幹，加上我女兒學習成績太差，我也就沒多幹涉他們兩個的事情。”

    我：“那他們確定關係呢？是什麼時候？你又是怎麼得知你女兒懷孕了的？還有，既然你都說了不想幹涉他們兩個的事情，為什麼又要在你女兒懷孕之後對他發火？”

    張江林：“他們確定關係也是在那之後不久，我女兒過生日那天，他來我家裏，當著我的麵表白了我女兒，當時我真的比較看好戴俊澤這個人，還鼓勵女兒答應他，後面女兒懷孕，其實我也不是太過在意，本著大不了退學不上，把孩子生下來的心思，只要戴俊澤一直對她好就行，哪裏知道，我女兒這邊肚子纔剛有點規模，戴俊澤那混蛋就直接把我女兒甩了，還逼迫我女兒去醫院把孩子打掉！這我當然接受不了，就去學校找了他。”

    我：“僅僅只是找他？”

    張江林：“一開始是找他談話，後面談不攏才吵起來的，驚動了學校，但我女兒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衝出來跟大家說她跟戴俊澤根本沒有發生過關係……”

    張江林說到這裏，眼裏非常明顯的閃過一抹深沉的悔恨之色，深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我那時候非常生氣，就打了女兒一巴掌，沒想到女兒一下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把肚子裡的孩子給摔沒了……後面，女兒的身體就一直很不好，經常瘋瘋癲癲的，沒挺多久就去了……”

    “這麼說來，你應該很恨戴俊澤纔對？”

    張江林抓緊拳頭狠狠的說著，“我當然恨戴俊澤，如果不是他，我女兒怎麼會這麼年輕就沒了？！如果有機會，我甚至恨不得親手殺了那混蛋！”

    “你說的有機會，也就是說戴俊澤不是你殺的，但你好像知道是誰殺的他？”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雙眼緊緊盯著張江林，一眨都不敢眨，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會錯過他此時臉上任何一個關鍵的表情變化。

    張江林臉上青了紅紅了紫，最後變成驚恐的慘白，良久咬牙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殺了戴俊澤！”

    我眼神一冷，往前踏了一步，一下貼近了櫃檯，把頭伸到了他的臉上，冷聲道：“你真想去監獄裏呆一輩子？”

    張江林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我這個問題，他視線在侯小強和我身上轉來轉去的看了好一陣，最後，哆哆嗦嗦的從自己屁股後面的口袋裏摸出一張摺疊的皺巴巴照片，遞給我：“照片裡的人是我很小時候就認識的把兄弟，他知道了我女兒的事情，告訴我說如果我不敢對戴俊澤下手，他可以幫忙……”

    我接過照片看了看，遞給周洛儲存下來，而後繼續問張江林：“他叫什麼名字？”

    “張建偉，跟我一樣也是四十八歲，我比他大幾個月，平時他都是叫我哥，我女兒出事後不久他從外地過來，身邊跟著幾個手下打扮的漢子，他變得很具有侵略性，說實話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他來，後面，他多次跟我說可也幫我為我女兒報仇，但我膽子太小，根本不敢答應他們，就這樣一直拖著。”

    “去年年底的時候吧，他激動的跑過來告訴我說他們隨時可以對戴俊澤下手，讓我考慮好了就馬上告訴他，我看出來他好像是加入一個什麼組織裡面，心裏就更加害怕，本不想搭理他的，但沒想到，今年元旦剛過完，他第二天早上就跑過來找我，告訴我他已經幫我把戴俊澤殺了。”

    “陳警官，我跟你說實話，張建偉這個人雖然是我把兄弟，但我們自十幾歲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麵，他一直在外面打拼，十年八年的才偶爾會回村裏一趟，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很疏遠了。”

    “而且在看出來他加入了黑社會組織之後，我對他更是抱有很深的成見，平時根本都不想搭理他，再加上他那幾個手下根本都是無法無天的人物，來這裏沒多久就成了當地一霸，我這樣的老實人怎麼可能跟他們有交集？”

    “你也算是老實人？老實人可不會時刻想著要親手殺掉戴俊澤為女兒報仇！”我旁邊，周洛嗤笑的嘲諷了一句。

    張江林冷漠的掃了他一眼，說道：“我女兒因戴俊澤而死，我想殺他報仇，並沒有錯！”

    “確實沒錯，殺人的想法誰都會有，但只要不付諸於行動，那就只是想法。”

    我點頭認可了張江林的說法，擺手讓周洛閉嘴，而後繼續問張江林：“也就是說殺害戴俊澤的是張建偉？他為什麼非要殺戴俊澤？我剛聽你說你已經多次拒絕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