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獄空蕩蕩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芳草甜美,藍天白雲,有和煦的風,有溫暖的太陽,有飛舞的蝴蝶,有流淌的溪水。
一望無際的原野,看不到的盡頭,林楠在遠處,水天一色的湖旁,像只精靈般活潑的奔跑,眉語目笑,如夏花般璀璨。
我試著奔跑過去,企圖抓住她的手,帶她去更廣闊的草地,但無論如何,我始終接近不了她,就像一道厚厚的屏障,阻隔了我和她。
林楠歡笑著,停下腳步,似有所感地轉過身,站在如鏡子般清澈透亮的大湖旁,亭亭玉立,進而嫣然一笑,朝我招招手後,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無聲地吶喊著,瘋狂地朝她消失的位置奔去,然而周圍的環境漸漸變化,從晴空萬里變成了狂風暴雨,天空也陰沉下來,像一張憤怒的臉在嚎叫。
我終於跑到了湖旁,卻突然不自覺地掉入湖水中,越沉越深,直到湖底深淵,萬丈無頭。
“你醒了。”周雅晴坐在我身邊,看到我緩緩地睜開眼睛。
“剛剛你二叔來了,見你沒醒,放了點吃的在桌上。”周雅晴溫柔地說著。
掉入湖水時,那一剎那的失重感,已經讓我的意識轉為清醒。
“我睡了多久?”
感受到窗外溫暖的陽光,我下意識想要坐起身來,卻發現很難控制住肢體運動,胸前的冰涼涼的,似乎剛換藥不久。
周雅晴起身到窗戶前將窗簾拉開,病房瞬間變得更加明亮,“四天了,你失血太多,傷的又是心肺附近,要不是身體素質比常人高,還得過幾天才能醒轉。”
“謝賢呢?”我被周雅晴扶著坐起來。
“他作案的工具全部被發現,也沒有絲毫辯解,倒是挺配合的,法院判處立即執行死刑,但我想到你可能還有事問他,所以跟法院請求過幾天再執行。”周雅晴倒了杯熱水遞給我,溫和地說。
“謝謝。”
我蒼白的臉色慢慢恢復紅潤,手腳也逐漸能流暢的動了。
多虧了周雅晴請求,關於謝賢,我還有很多事需要問他。
“對了,謝賢承認了多年前濱海大學女生袁琴跳樓的事件系他所為,當時死者張家林在場,並目睹了事情經過,但他以頂樓無監控,死者無證據為由,威脅死者,死者害怕被謝賢殺害,於是妥協。”
“據謝賢所說,近段時間,他聽聞死者張家林把當年的真相透露給別人,於是忍耐不住殺人的慾望,在跟蹤了死者一段時間後,找機會將其殺害。”
“爲了斬草除根,謝賢再次作案,跟蹤鄧濤,並在拆遷區一處爛房裏將其殺害。”周雅晴說。
“那鄧長龍呢?”我猛然意識到,還有一個人不見了。
周雅晴微微一笑,“不用著急,我們在謝賢的地下室裏發現了他,並無大礙,只是被關了幾天不吃不喝,早已脫水,現在還在醫院,不過明天就該出院了吧,到時我還要找他錄一下口供。”
我鬆了口氣,沒有人再死,就是最好的結局。
鄧長龍和謝賢沒有恩怨交集,只是被謝賢當成了可利用的棋子,當我發現鄧濤死亡的時候,謝賢故意引導,讓我去追查鄧長龍,然後提前將鄧長龍帶走,再讓我懷疑鄧長龍,以此拖延我的時間,為自己找到林楠伺機行兇提供條件。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鄧濤的紙條,如果我能早一點解開紙條上面的詩就能做好準備,不至於讓林楠慘死,自己還受重傷。
記得在咖啡廳和林楠見面的時候,我曾提醒過林楠,張家林既然把真相告訴了她,兇手就可能會對她下手,讓她格外小心。
然而我倆都沒有放在心上,結果悲劇最終還是發生了,我內疚感一波接一波的襲上心頭,懊悔不已,如果當時能多上心一點,能早點想到林楠也是真相的知曉者之一的話,或許就能阻止這場悲劇。
“別自責了,放鬆眉頭好嗎?你不是神,你做的很好了,要不是你,警局還要很久才能破案,趙良也不能限期完成任務,我還在為案子奔波,李為還在尋找線索,兇手還會逍遙法外。”周雅晴溫柔地說,她看出了我表情裡的內疚。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其中道理,我自己明白,整個案子,謝賢暴露了不止一次,我若留心推敲,就能發現謝賢不對勁,除此之外,林楠跟我說過好幾次背後有人,卻被我無心地忽略。
一連幾天,直到出院的時候,我還沉浸在內疚和後悔中,最終這些內疚和後悔化爲了一個結,系在我險些被扎破的心藏上。
警局,傳訊室。
謝賢橫著被銬住的雙手,一步步走來,坐在椅子上,他的臉陰森的可怕,像黑漆一片的失樂園中,操著刀隨處遊蕩的精神病人。
“你命真大,居然沒死。”謝賢語氣毫無波動地說,眼神麻木,戴著眼鏡,就似一個十足的斯文禽/獸。
“讓你失望了,我不但沒死,還活蹦亂跳。”我淡淡地說。
“怎麼?找我說話,想看我臨死前是什麼樣子?還是看我狼狽不堪的樣子?”謝賢冰冷地看著我。
“都不是。”
謝賢驚愕了一下,又恢復死水沉沉的樣子,“那你想怎麼樣?”
“問你一些事。”我深吸一口氣。
“呵呵,”謝賢冷笑一聲,戲謔地說道,“問吧。”
“你後悔嗎?”
謝賢驚愕了一下,陰沉地臉變幻不定,“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死死地盯著他,“殺了這麼多人,你後悔嗎?”
謝賢沒有回答我,看了我一眼,突然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
隨即,他抬起頭,眼神驟然瘋狂,“有什麼後悔的?喜歡一個人,能爲了她失去理智,得不到一個人,能爲了她傷天害理。”
謝賢的臉色愈加猙獰,“神說的對,任何阻擋慾望實現的東西,都該下地獄,陳舟,我得不到她,誰都別想得到,我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了她!”
“憑什麼你能收穫眾多友情,收穫獨一無二的愛情,而我卻要被袁琴這個女人纏著,逼的無路可退,憑什麼你能和林楠談笑風生,吟詩作對,我卻只能守在寢室裏,一個人孤獨到轉專業,這不公平,非常不公平!”
“他們都該死,比我好的都該死,妨礙我的都該死,該死!”
謝賢越說越激動,心理的扭曲赤1裸裸的暴露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