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髮師撩起黃色的斜劉海，露出一張中年大叔的臉，抬起頭，斜看著我問，“什麼人？”

    我拿出手機，點開鄧濤的圖片，遞到他面前，“見過他沒有？”

    中年黃毛大叔一手握著掃把，一手伸過來，企圖拿住我的手機看，突然，一隻厚實的手掌拍到我肩頭，我趕緊縮了縮手，回頭看。

    “年輕人，理髮啊？”是一個白髮蒼蒼，滿臉褶皺的老人，老人雖弓著背，語氣蒼老無力，但一臉正氣，無怒自威，“理髮就去正規的理髮店，來這樣亂七八糟的店幹什麼？這家店可沒少坑客人的錢，都是你們這些年輕的小夥子，像這樣不三不四的店，最好別進去。”

    不等我回答，黃毛理髮師像神經反射一樣，立刻跳了起來，破口大罵，“嘿，曹尼瑪的，又是你這個死老頭？給老子滾一邊去，別擋著勞資做生意，上次也是你個死老頭破壞，差點讓我賺不著錢，你再不走，小心我打你！”

    說完臉色猙獰，情緒激動，手裏的掃把高高舉起，就要朝老人的天靈蓋拍去。

    我迅速抓住落下來的掃把，眼神犀利地瞥了一眼黃毛理髮師，黃毛理髮師還在用力從我手上拔出掃把，一接觸到我的眼神，頓時打了個寒顫，力道弱了幾分。

    “說話歸說話，何必動手打人？你這麼壯個人，說不過人家，還要動手打老人是嗎？”我冷冷地說道。

    黃毛理髮師也是個色厲內荏的人，連使幾下力都沒能讓掃把動彈幾分，知道我力氣大的驚人是個狠人，馬上鬆開手，換了一副嘴臉，“啊呀，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麼不能講道理的，客人你說的對，我不該動手，我的錯，尊老愛幼本來就是傳統美德嘛！”

    老人吹鬍子瞪眼，冷哼一聲，“今天我老頭子在，你再怎麼使軟使硬都別想騙人！”

    黃毛理髮師狠狠地瞪了一眼老人，但礙於我在旁邊，不敢再說什麼，只露出一副自認倒黴的表情。

    “老人家？他是不是哪裏得罪你了？現在這樣非主流的理髮店，市區多的是，您這麼跟他過不去，不是斷人財路，不讓人生活嗎？”我耐心地說道。

    看黃毛理髮師之前的反應，明顯老人沒少找他茬，甚至幾次三番讓他差點沒做成生意，這樣明擺着跟人過不去，還讓人怎麼生存呢？

    就算要槓，也要有合適的道理吧？現在哪個店沒點坑客人錢的套路呢？尤其還在這麼貧窮的地方。

    老人臉色緩和了一點，看向我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年輕人，你不知道，這家店經常唆使過路的年輕人進去理髮，理的醜不說，還一次收兩三百塊錢，不交錢就不讓走，前天有個客人來理髮，一身名牌，這死黃毛恁是收了人家四百塊錢，妥妥的黑店，要不是我老頭子不在，不然我拼了老命也有打死這個黑心人。”

    “切。”黃毛理髮師不屑地啐了一口痰。

    我注意到老人說前天有個客人來理髮，馬上聯想到鄧濤前天問鄧長龍借了五六百，難道說鄧濤當天給鄧長龍打電話的地點，就是這家洗剪吹店？

    我迅速地抓住黃毛理髮師的手腕，把後者嚇了一跳，緊張的直哆嗦，“看照片，前天你訛的人是不是他？”

    黃毛理髮師像只伸長脖子的鴨子一樣，直愣愣地看著，然後猛地搖頭，“不不不，不是他，我都沒見過他。”

    我注意到黃毛理髮師的眼神不停地閃躲，手腕上傳來的跳動感也加速了許多，這貨明顯在撒謊。

    “你最好老實回答，到底見沒見過，別逼我動手。”我手上的力道瞬間加大了幾倍，對付這種潑皮無賴，就得強硬地恁，恁到他害怕服氣為止。

    “痛痛痛，好漢我錯了，我錯了，我實話說，這個人我見過。”黃毛理髮師疼得哇哇叫，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真沒骨氣，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了，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我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手的力道鬆了不少。

    黃毛理髮師鬆了一口氣，很慫地看向我，說道，“前天這個人經過我家理髮店，被我唬了進去，他說要理一個讓別人認不出他的髮型，我跟他說，我的理髮技術一流，能讓他媽也認不出，這傻……孩子居然信了，然後我給他理了個最近流行的葬愛家族髮型……”

    黃毛說的唾沫橫飛，意氣風發，彷彿回到了當年當大哥的狀態。

    “說重點。”我打斷他的廢話，不耐煩地說。

    黃毛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可我特麼又不是整容磚家，哪能理出讓他媽也認不出的髮型，所以乾脆把他頭髮都剃了，誰知道他脾氣這麼大，一邊嚷著不理了，一邊要吃霸王餐離開，我肯定不能讓他跑了啊，不然我不是白出力氣和技術了？”

    “所以他要拉門離開的時候，我把用來隨時嚇人的刀拿了出來，本來想嚇嚇他，讓他出點血，畢竟他穿的可一身都是名牌，誰知道他看見我拿出刀了，立馬跪在地上磕頭，眼淚鼻涕啥的流了一地。”

    “你說地板髒了肯定要拖是吧？拖也得花力氣是吧？所以，所以，”黃毛理髮師聲音突然弱了下來，慫氣地看了我一眼，“所以我就多收了一百塊錢，本來只要三百。”

    這傢伙也夠無恥的，貪心不足蛇吞象，而且臉皮也實在厚，訛一些怕事的人還行，但要是真碰到些硬茬，估計這傢伙得吃大虧，搞不好還得丟了性命。

    見我眼神不友善，黃毛理髮師立馬大喊饒命，“我不知道他是你朋友，如果我知道，給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訛他啊，好漢，你這次放過我，我把錢退一半給你。”

    見我沒反應，黃毛理髮師臉都綠了，哭喪著臉說，“全額退給你行嗎？”

    老人在一旁看著黃毛唱獨角戲，氣憤地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時看熱鬧的群眾也圍了過來，對著黃毛指指點點，有幾個人發出幸災樂禍的聲音，還有幾個人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