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豪肯定也是抓住了肖潛的難處，料定他會幹下去，所以指名道姓讓肖潛接單，但我心裏還有個疑問，他為什麼一定要到陳家村，盜取堂哥的屍體，為李春麗配對陰婚？

    “是李豪要求我偷取這具屍體的，我曾私底下問過老闆，老闆說讓我別管，屍體的生辰八字很吉利，旺妻，適合陰婚。”肖潛回答。

    我無語地看向他，這個李豪，竟然迷信到這種程度了。

    不過，案子就算這麼完了，接下來陰婚中介所肯定還是要被打掉的，至於中介所的老闆，由於他不是犯案人，不會受多嚴重的判處，頂多一兩年就出獄了。

    但肖潛就不同了，他肯定是無期了，就算獄裏表現好，差不多也要三四十年才能出來，到那時，人這一輩子也差不多過去了。

    “現在網路這麼發達，你可以向社會很多人求助，畢竟這個世界，好人還是很多。”我看著他，輕輕說道。

    肖潛沒有回答我，只是低著頭，眼神直楞楞地盯著桌角沒有移動過。

    每個人選擇的路都不同，事到如今，我沒資格再評判他的選擇，只能又嘆了口氣，起身離開審訊室。

    案子雖然解決了，但李豪這個老狐狸，還是沒有下落，不知道他正蹲在哪個黑暗的角落，舔舐著傷口，尋找機會，再攪一波風雨。

    審訊室外，黃無恙默默地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凋零的楓樹，快入冬了，楓葉隨風離開枝頭，落滿一地，為土壤鋪上一層金黃的顏色。

    顏色好看，卻滿目蕭然。

    我遞給他一支菸，自己也點燃一根菸，吞雲吐霧中，黃無恙突然說道，“張山死的太冤了，他不該這麼憋屈的死，他還年輕，還能做很多事。”

    我知道，他內心，還在極度糾結中。

    肖潛的行為該死嗎？他爲了自己女兒，鋌而走險，違反法律，是生活逼的他走向絕路，他有錯嗎？

    張山該死嗎？他爲了抓住兇手，徹夜辦案，卻被活活悶死在棺材裏，是責任讓他義無反顧，他有錯嗎？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也想不出合理的話去解釋它。

    黃無恙眼神突然劇烈波動起來，“爲了一個能治好的白血病，白白害死了兩條無辜的人命，等價嗎？值得嗎？”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窗外飛舞在空中的枯葉，說道，“白血病能治，但有一種病永遠不能治。”

    “癌症嗎？”

    我搖搖頭，“這世界上，永遠有一種病治不好，就是窮病。”

    黃無恙張了張嘴，最終沒話說出來。

    良久。

    “行了，我知道你難受，但很多事，我們說了不算，讓法律去評判吧。”我撂下這句話，將手裏的煙壓入菸灰缸中，準備離開。

    “陳舟，”黃無恙突然轉身叫住我，語氣淡淡地，“你跟徐組長說，在法庭上儘量給肖潛減少刑罰吧。”

    “好。”

    我微微一笑，推開門，走了出去。

    離開寒山派出所，我準備回分部，聯絡周雅晴交代任務完成的事宜，中途，想了想，告訴司機，改變方向前往濱海市第一附屬醫院。

    晚上八點，醫院只剩值班醫生了。

    剛到醫院門口，我看到了肖採潔的主治醫師張喬。

    “小女孩的骨髓移植進行的怎麼樣？”我問道。

    “非常好！相信她在醫院休養幾天就能順利出院了，以後只要多注意飲食和作息，一定能健健康康成長。”張喬高興地說，眼神裡露出自豪的神色。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現在的心情，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那就好，辛苦你了。”我笑著說。

    “不辛苦，你們志願者也沒少出力吧？現在社會，還是好心人多，好了，我就不多說了，先回家吃飯了。”

    張喬離開後，我獨自一人找到小女孩所在的病房，站在門外，看到裡面的小女孩已經醒了，正靠在床上，燦爛地笑著。

    而旁邊，她的母親也帶著笑容，正捧著一本童話書，笑盈盈地給她講故事。

    我靜靜地看著，不知看了多久，最後回到櫃檯，將零食和牛奶遞給護士，“麻煩您給33號病房的小女孩帶去，就說是他爸爸給她的。”

    離開醫院，周雅晴的電話打了過來，“陳舟，我已經收到訊息，寒山墓園的案子已經解決了，你做的很好！”

    “過獎了，對了，有啥獎勵沒？”我收回惆悵地心情，笑著對周雅晴說。

    “有，我免費請你去高檔的酒店吃一餐飯，獎金翻倍。”周雅晴的聲音宛若黃鶯，清脆撩人。

    “嗯，那我就恭敬不容從命了。”我故作文采奕奕地說。

    ……

    高檔酒店，高檔包廂。

    “沒想到，案子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周雅晴盈盈流轉地眉目，有些黯然。

    “嗯，”我沉吟了一聲，“對了，新經濟開發區黑市裏的陰婚中介所儘快打掉。”

    “傻子，這不在我們職責範圍內，你可以跟趙良說說。”周雅晴說。

    “哦，我倒是忘了，咱們只是調查靈異案子，懸案疑案的，具體執行還是要警察來。”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周雅晴喝了口酒，靜靜地盯著我，“你真的天生適合辦案子。”

    “你咋不直說我天生勞碌命呢？”我幽默詼諧地說。

    周雅晴“噗嗤”一聲，被逗樂了，“就你貧。”

    “但是，”周雅晴一秒嚴肅起來，“辦案子歸辦案子，還是要注意休息和安全。”

    我一聽，內心深處的疑惑頓時冒出來了，“雅晴，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一直強調注意安全？”

    周雅晴突然沉默下來，笑容也漸漸消失，只見她倒上一杯酒，默默地喝了一口，眼眶微紅，“我曾經有個助手，協助我辦案几年了，有一次出去完成任務，被兇手下了套，殘忍地死在一間房子裡，而就在前一天，我還告訴他，一定要小心，最好帶幾個人一同去，因為那個案子的兇手，特別兇殘也特別狡猾，結果，他還是沒聽我的，最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