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黃無恙的照片也發過來。

    這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照片，顴骨消瘦，留著八字鬍，面相方方正正，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只是眉間一塊紅色的胎記格外醒目。

    我對比了一下手上的影象和手機上的照片，僅鼻樑上半張臉，的確很像，用手遮住手機裡肖潛的照片，幾乎一模一樣。

    “嗡嗡——”

    黃無恙的彩信再次發過來。

    只見上面是一個賬戶，昨天有人匯款五十萬給肖潛，肖潛下午時候，又支出四十萬，想來應該是支付給醫院了。

    “可以收隊了。”我微微轉過頭，對徐茂平說。

    “好，我立刻安排人守株待兔。”徐茂平拿出手機，通知派出所的民警。

    傍晚六點，醫院附近蹲守著四五名便衣民警，肖潛騎著小電驢，帶著白色口罩，穿著風衣出現在醫院不遠處的行人道上。

    就在他小心接近醫院的一瞬間，便衣警察紛紛出動，堵住退路，將其抓獲。

    肖潛毫無任何反抗地抱頭上警車，事情出奇地順利，我倒沒什麼意外，像他這樣的人，本著圖錢卻意外害死了兩條人命，是個正常人，也早就會料到有這麼一天。

    到了寒山派出所，肖潛對自己犯的罪供認不諱，黃無恙正在審訊室給肖潛錄口供，我站在一旁，清楚地看到黃無恙臉上覆雜的神色，對於肖潛這種特殊的犯人，想來，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責備。

    “警察同志，”沉默良久的肖潛，突然抬起憔悴的眼神，“我知道我罪大惡極，願意接受法律的懲罰，但，在進監獄之前，我能給家裏打個電話嗎？”

    黃無恙皺著眉頭，眼神猶豫再三，最終冷冷地說道，“可以，最好快點，別耽擱時間。”

    肖潛眼神裡露出一絲放鬆，忙點著頭，感激地說道，“謝謝，謝謝，謝謝警察同志。”

    很快，審訊室進來一個民警，將肖潛的手機遞還給他。

    肖潛顫抖著手接過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老婆，我今晚有點事，要晚點來醫院看小潔手術，你在醫院好好照顧她……”

    “小潔醒了？要看我？不了，你跟小潔說爸爸還有事，要在外面工作，等爸爸賺了錢，買她愛吃的零食來醫院看她，你要告訴她，要配合醫生好好治病，治好了，咱們一家去迪士尼玩，她不是一直想去嗎？”

    “好，老婆，我會早點回來，放心好了，你在醫院好好照顧小潔，我晚點就過來了……”

    肖潛的聲音越來越小，我看到他眼角積聚了厚厚的淚水，直到掛了電話，這個在審訊室裏一直老實配合警方的男人，終於掩面痛哭起來。

    我這才意識到，今晚是她女兒骨髓移植的時刻，女兒要進行大型手術，做父親的卻不能陪著女兒一起度過，他的心情，我突然有些感同身受了。

    因為我的父母，也還在醫院昏迷著。

    黃無恙看著這一幕，心情矛盾地離開審訊室，我則坐到位子上，拿起黃無恙錄好的口供看起來，肖潛的作案手法，和我猜的差不多，他在陳家村祖墳案之前，便接了李豪的單子，應李豪的要求，盜取我堂哥的屍體，之後潛入墓園按陰婚形式，幫助李豪，完成李春麗的陰婚。

    作案期間，守墓人陳老漢和他的兒子發現墓園有異動，便離開保安室前去查探情況，爲了阻止他們破壞自己的儀式，便將陳老漢父子嚇回保安室，同時，又爲了徹底防止陳老漢父子再次破壞，便想利用手上的屍體，也就是死去的堂哥，讓他們再不敢深入墓園，結果弄巧成拙，不小心把陳老漢給嚇死了。

    出了人命，就意味著事情鬧大了，肖潛曾不止一次想過放手，但李豪威脅他，如果不將陰婚進行下去直到完成，他一分錢也別想拿到，包括付給陰婚中介所的押金，陰婚中介所那邊則警告他，如果單子違約，他承擔一切後果，付高額的賠償金。

    前有懸崖峭壁，後有警察追捕，最重要的是女兒患了白血病，家沒有多餘的錢給她治病，加上李豪給的報酬很多，完成他這一單，女兒的病能徹底治好，所以，他義無反顧地跳入懸崖，走上了不歸路。

    本子裡，多餘的細節已經不重要了，畢竟法大於情，我合上本子，更想問問他，李豪的下落，他又是怎麼和李豪聯絡的。

    “他一直都是給我發短信，從來沒打過電話，也沒見過麵，收到的報酬也是中介所老闆給我轉賬的。”肖潛說道。

    “那你是如何接到他給的任務？”我問。

    “陰婚中介所的老闆不知道從哪知道我家的事，找到我，告訴我怎麼來錢快，一開始我是不信他，後來他帶著我做了一單屍體買賣，我拿到幾萬塊錢，解決了小潔下一個療程用錢的問題，思來想去後，便決定辭職跟他幹。”

    “他告訴我，我們這行很安全，只要小心行事，警察追不到我們頭上，再後來，老闆告訴我，有個富二代指名道姓讓我接單，只要完成，就能直接得到五十萬的報酬，我當時心動了，一時糊塗，就答應了。”

    聽了肖潛的話，我突然意識到這起案子裡頭，有些不對勁，他說的富二代，自然是李豪，但李豪為什麼知道肖潛，還指名道姓讓他來幹？

    而且，陰婚中介所的所長也不是什麼好鳥，明知道肖潛家庭困境，反而借人家的困難，拉人家落水，從事違法的事情，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麼？

    固然肖潛的困境得到了好轉，但利用別人的難處，來獲取自己的好處，讓別人趟犯法的渾水，自己坐收漁翁之利，這種行為都是極其敗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