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奪命鬼差
王瘸子看起來只有三分把握,立即就讓我爸媽去紙人鋪裡頭購買了一個紙紮的人,買了最大號的,看起來足足跟人一樣高。
大伯現在已經是命懸一線,有氣出沒氣進的樣子,看起來命不久矣。
他的臉色極度不好,肌肉垂下,雙眼發青,眼袋之下一片黑暗,嘴唇緊緊的抿起來,有點發紫發黑的跡象。看他的樣子既像是中毒又像是缺氧,讓人難以猜測。
不過據王瘸子的話說,這是煞氣衝身,傷及自身,陰差很快就會找上門來收魂了。
而他讓我爸媽去買那東西,要做的只不過是想要故伎重施,希望能夠瞞天過海,讓大伯的陽壽添上一添,免不得這麼年輕正值壯年的就去了。
那隻能就是用來代替大伯的東西,把他的生辰八字貼在他的額頭上面,擺放在院子的外面,本陰差到了,直接把那紙人給燒了就可以了。
只要那隻人能夠燒得成,就可以瞞天過海的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後半夜,王瘸子把新買來的衣裳給大伯穿上了,並且把門窗禁閉,讓我們都呆在屋子裏麵別做聲,特別是有人叫大伯的名字的時候,更是答應都不行。
不然,大伯的魂就會被陰差收走,連大羅神仙都沒法把它給帶回來。
後半夜陰陰涼涼的,寂靜無比,周圍零零星星的幾戶人家也已經完全關燈睡覺,在這寂靜的夜晚,緊張和恐懼的心情席捲上來,充斥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上。
門窗已經緊閉,並且在縫隙處貼上了黃符,掛上了八卦鏡。外邊的整個院子上也鋪滿了一層細石灰粉,混雜著香灰。那紙人就綁在一根細細的柳枝上面,就那樣孤獨的在黑夜之中等待著。
吱吱吱……
等了纔沒多久,緊閉的門窗忽然之間吱呀的有了點響動,那門口窗戶開始前前後後的搖晃著,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外面突破進來。
我有點緊張,手心上都是汗,害怕再看見那個凶煞,這夜裏的場景,不禁讓我想到了先前的那一夜,在祠堂的外面,那雙紅色的小巧的繡花鞋。
一絲詭異的風從門縫裏鑽了進來,我眯著眼睛仔細的看了一下,就一個眨眼的瞬間,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竟然站著兩個人,分別穿著一身黑色白色的衣服,手上各自拿著一根像是用紙做的鞭子一樣的棍子。
現在這個時候有誰會來呢?我心裏面不由得慌的很。
往下一看,那兩人的腳下顯然空蕩蕩的,就這樣飄在空中。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鬼差吧!
王瘸子擋在我們的最前面,手上面緊緊的纂著一些做法用的法器,那東西我認得,每到初一十五祭祀的時候,那些道士和尚手裏總會拿著一樣兩樣這樣的東西,聽說是要拿趨吉避凶用的。
他對我們使了個眼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又回過頭去透著另外一條的門縫瞧著外頭的動靜。
爺爺陪在大伯身邊,緊緊的攥住他的手,儘管爺爺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是此時想必也是很緊張的吧!
畢竟一不留神,自己的至親骨肉便會跟自己陰陽兩隔。
我瞪大眼睛緊張的盯著前方,鬼差憑空變出了一個厚厚的本子,在上面迅速翻開了一頁。
“陸大成在這住嗎?陸大成……陸大成……”
鬼差的聲音細細長長的,就像是捏著喉嚨拖著嗓子叫的公雞一樣。
大嬸聽到門外有人叫大伯的名字的時候,一個趔趄,差點一個跟頭栽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的,嚇得嘴唇都白了,但是一狠心,她一把把自己的手放進了嘴巴里麵死死的咬著,就算是咬到出血了也沒有吱一聲。
門外大概叫了一陣子,看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時候,迷茫的四處張望了一下。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神通廣大的,但是他們彷彿並沒有覺察到屋內有人一樣。
“看來是找錯地方了,這地方一點生機都沒有,恐怕這個陸大成早就不在此處。”
另外一個鬼差說了一句,聲音低低的,冷冷的,聽起來那種寒意可以直滲入人的骨髓。
“這下面的人幹事也不上心,讓我們哥倆白跑一趟,走吧,去奈何橋看看,說不定那傢伙早些時辰已經自己先下去了。”
剛剛主張在那裏叫喊著那個鬼差合上了手上的本子,臉上看起來比剛剛更黑了,一遍黑一遍白的讓我不寒而慄。
即使是透過了門縫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們空洞的眼神,我還是有種感覺,彷彿他們能夠一眼看透我的心底一樣。
“哎!你們兩個面生的很呀,來這找誰?”
忽然,堂哥拎著一個酒瓶子醉醺醺的,晃晃悠悠的從院子的外面走了進來,還跟那兩個鬼差勾肩搭背的打上了招呼。
鬼差相視一眼,隨即開口問道。
“陸大成是住這嗎?”
“那可不,他是我爸,一直住這,幾十年來一直如此,你們找他幹啥呀?爸,有人找你了。”
堂哥大聲地衝院子裡面吼了一句,躺在病床上面奄奄一息的大伯馬上絕了氣,一命嗚呼。
堂哥晃了一下神,剛剛還在他肩膀底下搭著的鬼差竟然一瞬間消失了,連個影子都沒有,這可把他嚇得夠嗆。
“啊!你這個混小子,你沒事死回來幹啥?你知不知道你爸給你害慘了,嗚嗚嗚……”
大嬸拎著一把破掃把,踉踉蹌蹌的跑到了院子外面,掄起來就給堂哥一頓好打,把他整個人都打蒙了。
“哎呀媽呀,你這是在幹啥呀!我這老久沒來看你們兩老,今天上半夜跟那婆娘吵了架,回來看看你們咋了。”
堂哥醉醺醺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打個嗝之後,躺在雞窩旁邊的稻草堆那邊睡了過去。
“嗚嗚……都怪你們家臭小子,沒事拿那個金疙瘩回來幹啥,可把我們家害苦了。嗚嗚……”
大嬸痛心疾首的在那裏哭著,回到了屋子裏麵抱著大伯的屍首,一直不肯撒開。任憑爺爺和爸媽怎麼勸也勸不動,最後也就這樣隨她去了。
“王半仙,你看現在該咋辦?”
我爸看這件事情已經弄的沒有辦法回頭的地步,不由得也慌了,忍住心頭極大的悲痛問了一句。
“能怎麼辦?替他收屍唄,我已經無力迴天,天機已盡。”
王瘸子嘆了一口氣,撿起了杵在門邊的柺杖一瘸一拐的往院子外面走著,邊走還邊說著幾句高深莫測的話。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都不敢留到五更呀!都是命,冤有頭債有主,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那絮絮叨叨的聲音在院子裡面迴盪著,漸行漸遠,越來越小。
我爸媽和爺爺留在大伯那料理身後事,也顧不上我。我在堂哥躺著的那塊草料周邊找了個舒適的空位躺著,不知道怎的,原本毫無睡意的我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嘿嘿!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嘿嘿!你周邊的人都得死……”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之中,一道清澈伶俐的女聲鑽進我的腦海之中,就像是魔咒一樣緊緊的禁錮住我的腦神經,無論我怎麼掙扎,就像是被邪魅壓制住了我一樣,就是醒不過來。
“你遲早都要折在我手裏……嘿嘿……”
一整個後半夜我都在夢魘之中掙扎著,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雞啼響起,我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