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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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爪的速度彷彿在無限放慢,爪尖閃爍的點點寒芒刺透空氣。氣壓壓抑到了極點,曹瑾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了,胸口似乎被一塊巨石壓住一般。
他瞳孔一陣收縮,竟然生出力氣瞬間將弓弩架在了脖子上。
“啪!”利爪重重的拍打在弓弩上,曹瑾招架不住,只感到緊握住弓弩的雙手上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隨即手心瘋狂的震動,神經在這一刻潮水似的收縮。
代表著反應的電訊號從神經元中產生,傳導到臨近的神經元上。強大的刺激遠遠超過了神經動作電位的閾值上限,電訊號如困在籠子中的猛虎,在神經上肆意的橫衝直撞。
劇烈的麻痺感席捲著曹瑾的腦海,他禁不住雙手抱緊,龐大的疼痛和麻痺試他大聲痛苦的喊出來。
雖說利爪喪屍是敏捷類的喪屍,但是畢竟是進化過的,體質上可以完虐曹瑾這種沒有經過任何進化的普通人。
利爪喪屍見一擊沒有成功也沒有接著攻擊曹瑾,而是攻擊車內的青年夫婦。
“不要!”曹瑾伸出手去抓住利爪喪屍,可是利爪喪屍的速度豈止是他能趕上的。
利爪刺破肌膚的聲音在曹瑾而內炸裂開來。年輕女人心臟被瞬間洞穿,利爪喪屍掏出正在跳動的心臟,張大血盆大口一口吞了下去。
“嘶!”利爪喪屍興奮的尖叫起來,看來新鮮溫熱的心臟激起了他最原始的慾望——食物!
“阿媛!”男子痛苦的大聲喊出來,妻子在他面前被喪屍吃下了心臟,他的心在此刻都喊到要爆炸般的難受。
“我和你拼了!”男子一把抓住破碎的車玻璃。
4mm厚的車玻璃深深的陷入男子的手心,鮮血止不住的流下來,男子仍然全然不顧。比起現在手上的刺痛,喪妻之痛已經完全佔據了他的意識。
男子喘著粗氣,眼睛通紅,絲絲青色的血脈根根暴起,拿著手中沾滿鮮血的玻璃向利爪喪屍狠狠刺去。
“噗嗤。”利爪轉眼透過了男子的腹部,利爪在腹中攪動。男子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玻璃紮在利爪喪屍的眼睛上。
利爪喪屍吃痛大叫,利爪帶著腸子從男子腹部扯了出來,一些花花**的器官流淌了一地。
“爸爸!”女孩拉著男子的衣袖,傷心地哭了出來。
“小心!”曹瑾飛身一躍,不顧一切的抱起女孩翻身跳出車門,重重的摔在地上。
“沒事的,沒事的!”曹瑾擦拭著女孩沾滿血漬的稚嫩臉龐,輕聲安慰道。
利爪喪屍轉過頭來,死死的張大眼睛看著曹瑾。它的一隻眼受到玻璃的扎刺,正在流淌出鮮血,模樣看起來恐怖至極。
曹瑾將女孩護在身後,“躲在我後面。”他頭也不回的說。
突然此刻,曹瑾內心浮現出小時候打獵的趙叔的身影,內心一陣波動,他的胸口上下起伏著。曹瑾不禁回頭看向躲在身後的女孩,內心隱隱問自己,“曹瑾,你這樣做,值得嗎?”
曹瑾強烈的甩動了一下腦袋,耳邊回想起的是趙叔的話,他堅定的對自己說,“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我一定要做些什麼!”
“嘶!”利爪喪屍發出怒吼,拍打著鋒利的爪子爪向曹瑾。
“曹瑾!”雷澤朝曹瑾大喊,此時的他被一群喪屍圍住,無法抽身。他知道曹瑾是普通人,不可能是利爪喪屍的對手,可是他卻無法去幫助。
“該死,怎麼就可以這樣被殺掉!”曹瑾內心不甘,舉起弓弩防護著身體。
“咔嚓!”弓弩的弓體破碎掉了!隨即利爪落在了曹瑾的胸口。
一陣血霧瞬間升起,殷紅的血花在暴雨中綻放開來。
“大哥哥!”小女孩眼淚嘩嘩的流下來。她扶住站立不穩的曹瑾,小小的手掌摸在曹瑾的胸口,馬上被鮮血染紅。流了好多血,小女孩用手捂住曹瑾胸口的傷口。
眼前一道黑光閃爍,似乎是流星貫穿古今洪荒般的黯淡著吞吐天地;又彷彿化龍為劍的承影在紛擾空間後那一抹殘陽下最後的掙扎;恍若超巨星坍塌後形成可以寂滅一切的無底黑洞。
曹瑾瞳孔隨著黑色利爪的寒光閃爍,一股無助的絕望像大海般衝來,將他捲入黑暗的漩渦,冰涼刺骨,深不見底。
耳邊是雷澤拼命的呼喊,雷澤的聲音在此刻變得緩慢無比,就連女孩眼角的淚水他都看的一清二楚,眼淚中晶瑩的閃爍著年輕夫妻的模樣。
痛苦,無奈,不甘,絕望,曹瑾的視線不斷地模糊,黑色利爪一寸寸逼近心房。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時間和空間在彼此逗留,童年的回憶撲面襲來。
.......
“曹瑾,凱叔又抓到一隻兔子!”一個胖胖的男孩得意的向曹瑾炫耀。“雷澤,我們不要吃它,把它放走吧。”“emm,凱叔叔會罵我的。”胖男孩有點猶豫。“你就說是兔子🐰咬人啦。”曹瑾說。“好吧。”胖男孩答應。
......
“曹小子,你又放走我抓的獵物,上回是刺蝟和野雞。這回我一定把你屁股開啟花。”一個壯漢凶神惡煞的說。“饒命凱叔!”曹瑾頓時轉頭就跑。
“回頭一定要老趙打你一頓,讓他平時把你寵壞了!”壯漢假裝生氣道。
.......
“凱叔叔,趙叔為什麼躺在這裏一天也不理我啊?”曹瑾疑惑的指著地上一動不動的趙叔。
“阿曹,告訴你,人這輩子有四樣要守護的東西,腳下的土地,家裏的親人,懷裏的女人,一輩子的兄弟!”凱叔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他一個壯漢竟然在孩子面前嘩嘩落淚。
“凱叔,你哭了。”曹瑾問。
“沒有的事。”凱叔叔臉上勉強的露出一絲笑容,“你趙叔和狼崽玩遊戲輸了,輸了的就要躺在地上睡覺。”
“不哭,凱叔叔,抱抱就不哭了,趙叔說的。”曹瑾用弱小的身板抱緊凱叔叔。
此刻這名壯漢突然像受到某種刺激,嘩嘩的眼淚掉下來了。“那傢伙,總是這麼說。”
......
“雷澤,今天趙叔又沒有來打獵,已經第十天了。他要睡幾天啊,可惡的狼,讓我看見了,非得狠狠打他一頓,害得趙叔不能陪我打獵了。”
“趙叔死了,永遠不會醒來了。”胖男孩走到曹瑾面前說。
“什麼是死了?是遊戲嗎?”
“不是,曹叔死了,被狼咬死的,再也醒不了了!”胖男孩痛苦的大聲說。
“不會的!趙叔還答應我一起去打獵呢!一定不是這樣的!你們都在騙我!雷澤,連你也騙我!”曹瑾瘋了般哭著跑了出去。
.........
“曹瑾,人總會死的,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一個身材壯實的肥胖青年說道。
“不會的,要死也是我先,你一定比我活得長。”
“去你的。”肥胖青年用拳頭錘了一下曹瑾。“吶,我說真的。”他嚴肅的看著曹瑾的眼睛。
“我會滿世界的找你。”曹瑾說。
“我寫了一首詩,叫《兄弟》。咱們兩個中誰先死,另一個就念給他聽。”
“喂喂,雷澤你又亂寫什麼詩啊。靈魂詩人啊你。”曹瑾立刻嚷嚷道。
雷澤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認真學。”
.........
“兄弟嗎?”
“生與死,真是兩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啊。”
“原來死前真的可以看到一切。”
曹瑾緩慢閉上眼,一道寒光突襲而來。
“裂地斬!”
“鏘!”刀劍與利爪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一個黑色的身影挺立在眼前,“季墨!”
利爪喪屍眨眼間腦袋離開身體飛了出去,鮮血從脖頸切口出噴涌而出。
“願我沒有來晚。”季墨的聲音從面前傳來,他右手持刀放在背後。
“季墨你來的真是及時。”旁邊雷澤也擺脫喪屍迅速靠了過來。“可是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有很多喪屍,貌似我們被包圍了。”
四周黑壓壓的圍了一片的喪屍,水洩不通。
“怎麼辦?”季墨不覺的握緊右手,可是骨頭承受斷裂的疼痛使他又鬆開了。“死定了。”
“嗚嗚嗚!”突然從遙遠的南方傳來嗚咽的聲音,低沉而悠長,又好像有點急促,可以直接穿透人的靈魂,具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
屍潮竟然緩慢的退了下去,所有喪屍都轉頭向南方離去,就連狂暴喪屍也恢復了理智,看了一眼季墨等人後快速離去。
“獲,獲救了嗎?”眾人癱軟的靠在牆上。
“沒事的,不要怕,哥哥帶你去安全的地方。”曹瑾輕輕的撫摸著女孩稚嫩粉紅的臉蛋,他慢慢的幫女孩整理雜亂的衣服。
一道清晰深刻的咬痕出現在少女細弱的胳膊上。曹瑾腦袋突然轟鳴般炸開了。
他的眼神突兀的看向女孩,女孩則發現了他的視線,低下頭不語。看來女孩是知道自己被咬了。“什麼時候的事?”曹瑾加重語氣問道。
女孩沉默不答,只是靜靜地低下頭,不敢看曹瑾一眼。
旁邊的雷澤和季墨看到那個清晰的咬痕也是大然失色。
“是不是剛纔和利爪喪屍打的時候?”女孩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曹瑾雙手捂住面部,他在痛苦的自責,眼睛已經通紅的他再也無法想象任何對女孩接下來情況的幻想。
“大哥哥,謝謝你救了雨兒。”女孩抬起頭說。
“別說了,你父母死了。”曹瑾報著頭,痛苦的蹲下去。
“雖然沒能救下爸爸媽媽,但是爸爸媽媽說人要知恩圖報,雖然雨兒被咬傷了,但雨兒不會拖累你們的。”女孩懂事的說道。
“別說了,求你了。”曹瑾閉上雙眼,狠狠地喘著氣,大聲喊出來。
“雨兒很感謝各位大哥哥,希望哥哥能殺了雨兒,雨兒不想變成他們那樣吃人的怪物。求求哥哥了,雨兒不會拖累你們的。”女孩把手放在曹瑾的手上。
“哥哥,你的手很溫暖,有太陽的味道。雨兒一直都夢想有一天能變成一朵向日葵,可以每天感受到太陽的溫暖。只是懶洋洋的躺在哪裏,抬眼是通透的藍天,幾朵雲彩像綿羊一樣嬉戲;只是偶爾喝一口清泉,看著水波粼粼,把陽光剪碎,變成星星,在眼睛裏閃爍;只是和蟋蟀玩捉迷藏,和蜜蜂喝蜂蜜,;只是,只是......”女孩說著眼淚止不住的涌出來,鼻涕,眼淚,一塌糊塗的流下來,蓋住了她的臉龐。“只是,只是.......再也不能吃到甜甜的冰糕了。”
“哥哥,能殺了雨兒嗎?雨兒好睏,雨兒不想變成吃人的怪物。”女孩把曹瑾的手拿下來,兩隻靈動的眼睛懇求地看著他。
“好.....”曹瑾摸了摸女孩的臉蛋。女孩的臉蛋已經有點發青,病毒進入了頭部,馬上女孩就要變異了。
雷澤默默地遞過去一把匕首,曹瑾猶豫著,他看了一眼雷澤,抓起匕首顫抖著放進口袋。
“我和你一起去那邊看星星怎麼樣。”曹瑾拉起女孩小巧的手,輕聲說。“嗯。”
雷雨暴作,電閃,雷鳴。女孩拿出口袋中的八音盒,清脆的音樂悅動著響起。
八音盒放的是著名的《羽根(羽翼)》,小小的音樂盒不斷轉動著,滿天雷雨也在盤旋著無盡的蒼穹,聽著這個音樂,很柔和。
藍藍的天,碧綠的水,空氣清新,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有一顆向日葵躺在軟軟的草地上,鳥叫,馬聲,微風拂過,向日葵緩緩轉過頭,把溫柔的目光投向沉睡的太陽,律動的陽光彷彿在跟著音樂翩翩起舞。
前奏滴滴答答,伴隨著心跳不急不緩,似淚水的低落,緊接著是如同潮水般回憶的涌入,最後遙望回想,平靜。
音樂息了,盒子停了。
“哥哥,不哭不哭,抱抱。”女孩輕輕的抱著曹瑾,淚水從兩人眼眶默默涌出。
寂靜於暖,安靜於甜,一個美麗的生命永遠遠去。
曹瑾抱著女孩的屍體痛苦起來,手中帶著血漬的匕首滑落在地上,混雜著悲傷掉落進了泥濘之中。
“啊啊啊!!”曹瑾仰天大喊,他放下女孩的屍體,突然站了起來,轉身衝來。
“季墨!”他揮舞著右拳狠狠砸在季墨的臉上,季墨被一拳重重的打倒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起來!”曹瑾拽死季墨的衣領來到女孩屍體面前,“因為你,她的父母死了!!她纔多大?九歲?卻這樣的........”說著,曹瑾哽咽起來,又是一拳打在了季墨臉上。
“曹瑾。”雷澤一把拉住曹瑾的身體,“季墨可能有他的原因的。”
“對不起,十分的抱歉。”季墨右手緊緊貼在身後,渾身不住的顫抖。
“跟我說有什麼用!現在已經晚了你知道嗎?她已經死了!死了!不可能活過來了!死了的人,永遠醒不了了!!!”曹瑾憤怒的大喊。
季墨面無表情的看著滿地的泥水,任冰涼的雨水流入脖頸。
“季墨,咱們從此不再是兄弟!!”曹瑾抱起女孩慢慢僵硬的屍體緩緩向北方走去。“雷澤,走!”
“曹瑾,我們要去東面慧蘭湖和大家匯合的。”雷澤說。
“不了,我無法和一個見死不救的人在一起。雷澤我問你,走不走!!”曹瑾平靜的轉身說。
雷澤左右為難,他看了看曹瑾又看了看季墨。最後一下決心,跟著曹瑾向北方走去,消失在昏暗的雨霧深處。
飛鳥落花,空餘枝丫。
翼語青山,幾時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