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氣越來越濃，應慕於手中的蠱蟲歡快的跳動，莫辭狂奔了盞茶功夫，拐過七八個巷子，終於在一個小院兒門口停住了，可以斷定妖物就在附近。

    街道旁安置著許多雜亂無章的房屋，全都被籠於黑暗，房外連燈籠都無一盞，無半點光亮。房屋低小，點不起燈的，大都是窮人。

    應慕於縱身跳上院牆，往裏看了下，屋裏的燈還亮著，傳來斷斷續續的談話聲。隨後從牆頭跳了下來，對莫辭說道。

    “確定是這家麼？屋裏還有人沒睡，可別嚇著人家。”

    莫辭點了點頭。

    “敲門問問吧，若真有妖物有我們三人在，料它也逃不了。”遲鬱提議道。

    “行吧。”應慕於上前敲了敲門。

    過了許久，纔有人前來應門。

    “誰啊？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隔著院門問道。

    “大娘您好，我們是從燕北來的除妖師，您屋裏有些異樣，能讓我們進去看看嗎？”

    “除妖師？這大半夜的不會是騙子吧？你們再不走，我可要喊人報官了！”那老婦人大聲說道。

    門外的三人面面相覷，這時辰確實容易遭誤會。

    “那你感覺到屋內有什麼異樣嗎？”應慕於問到。

    “沒有，你們快走，再不走我真要喊人了。”老婦人顫抖著說道。

    “您別激動，我們這就走。”應慕於答到。

    老婦人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腳步聲走遠了，纔回到了屋內。暗想道，這年頭強盜搶人的法子也多了，待會兒睡覺可得警醒些。

    她去廚房把剛煮的麵端進裏屋，桌上昏黃的油燈不斷跳動，桌旁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娘，您快坐下，我都說了我不餓，我要真餓就自己弄去。”那少年連忙起身接過麵放在了桌上，扶她坐下。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貴生，你這麼晚去哪兒了，害我好找。”老婦人嗔怪道。

    “隔壁三胖約我去河裏撿螃蟹，我等了半宿他也沒來。”貴生吃著麵說道。

    “許是有事耽擱了，以後撿螃蟹那可得當心些，那河裏蛇可多著哩。”

    “我知道了娘，時候不早了，您早些睡吧，我去把晚上摘的菜洗洗乾淨，綁好，明兒一早就能直接賣了。”貴生吃完麪，抹了抹嘴說道。

    “你爹走得早，近年來我身子也越發不好，這些年苦了你了。”老婦人說罷，**縱橫的臉上淌下淚來。

    “娘您別說這些，這都是兒子該做的，快回屋睡覺去吧，不然我可生氣了。”貴生催促道。

    “好好，我這就去。”

    老婦人回了房，少年吹滅了燈，從院子裡提了水，藉着月光坐在院子裡洗著菜。

    莫辭三人不放心那老婦人的安危，並排坐在對面的房頂上，監視著院裏的情況，暫時沒什麼異動。

    莫辭看到屋裏走出個少年，正坐在屋外洗菜，雖然渾身散發著妖氣，可卻看不出真身。

    “這妖待裡面幹嘛呢？不抓緊逃命躲在宅子裡，是怕人抓不到他？”應慕於疑惑道。

    “著實奇怪。”遲鬱說道。

    “院子那少年有妖氣，可舉動十分正常。”莫辭說道。

    遲鬱探頭看了一眼:“洗菜的那個？確實滿身妖氣。”

    “洗菜，哪呢哪呢？”應慕於眯眼使勁瞧，結果卻是啥也沒看見。

    莫辭回頭看了他一眼，頗有些無奈。

    “怎麼，還真夜盲呀？”遲鬱調笑到。

    應慕於無奈的點點頭，打了幾個呵欠。

    “要不你先睡會兒，一會兒有情況我叫你。”遲鬱提議道。

    “嘿嘿，這樣不好吧！”應慕於不好意思的笑笑。

    莫辭直接把他腦袋使勁往自己肩上一掰，任他拳打腳踢，我自巋然不動，掙扎累了應慕於架不住睡意，便沉沉睡去。

    應慕於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動了下，應慕於醒來，不解的看了看穿著單衣的莫辭，發現自己身上正蓋著他的白袍。

    莫辭示意他看對面，正是黎明時候，昨晚敲門的那家小院兒門開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挎著個籃子從院裏出來，籃子盛滿了綠色的菜。緊接著出來了個挑著擔的少年，筐裡裝了許多菜，一同往東走去。

    這少年滿身妖氣，卻沒傷那婦人分毫，也看不出是何妖物，著實是奇怪了些。

    應慕於把衣服還給莫辭，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了謝，莫辭快速穿好後，三人從屋簷上，施展輕功慢慢跟在二人身後，轉過巷口，街道上的人逐漸開始多了起來，兩旁地上擺了不少小攤，清一色的新鮮蔬菜和瓜果，看起來是個菜市。

    那少年找了個空位把擔子放下，把老婦人手中的菜籃接了過去，隨後從筐裡拿出塊布鋪在地上，把蔬菜盡數擺在了上面，又拿出個小凳讓那老婦人坐下。不一會兒有買菜的人來了，那少年熟練的稱菜，綁繩，收錢。動作十分利落，看來是做慣了。

    “你確定你昨天聞到的是這隻，這妖看起來很是淳樸啊。”應慕於奇怪道。

    “我也這樣認為。”遲鬱接道。

    莫辭搖搖頭，表示就是這隻。

    三人在屋頂上蹲了許久，那少年把菜賣光後，收了攤子挑著擔子，把婦人手中的菜籃也接了過去，二人開始往回走。

    莫辭三人繼續跟著，只見那少年突然停下了腳步，朝一包子鋪走去。只見他從懷裏掏出個破舊布包，拿出三文錢不厭其煩的又數了一遍，交給老闆買了兩個包子，走回來交到了那老婦人手裏。老婦人把包子遞了一個給他，他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吃。

    應慕於內心越發複雜了，這少年不但沒有傷人，看起來還十分的孝順。

    老婦人和少年回到了之前的院子，莫辭三人又開始在對面人家房頂上坐著。過了一會兒，那少年出了院門，肩上還扛著把鋤頭。

    三人斂了身上的靈力，跟在少年身後，那少年出了城朝郊外走去，三人以為會有什麼發現，結果那少年在菜地裏除草，除了一下午。三人百無聊賴的在樹上蹲了一下午。

    不能確定是不是這少年所為，不能隨意將其收服，莫辭又很堅決的表示自己的嗅覺不會出錯，三人商議了下，只能等其決定在那院子附近小住幾日，等其露出馬腳時將其當場拿下。

    日頭西沉，少年扛著鋤頭回家了，三人最終在離院子不遠處找了家客棧，離那老婦人家只有數十步路程。

    客棧的掌櫃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乾瘦，閉眼坐在樓下太師椅上吧嗒吧嗒抽著旱菸，客棧內空空蕩蕩一個客人也沒有，見有人來眼皮才勉強抬了下。

    三人走了進去，打算先吃點東西。客棧十分狹窄擁擠，只有兩張桌子，桌上象徵性點了盞油燈，燈火只有豆大。

    應慕於提神留意著纔沒磕著碰著，他摸索著在桌旁坐下，招呼到:“小二，點菜。”

    那掌櫃的放下菸袋，慢悠悠從太師椅上起身，從櫃檯上拿了個木板，趿拉著鞋子走了過來，把木板往桌子上一扔，語氣頗為不耐煩道:“看看吧，吃點什麼。”

    這都什麼態度，這年頭店小也開始欺客了？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肚子確實也餓了，應慕於拿過木板乖乖開始點菜。

    過了會兒功夫，掌櫃的把菜端了上來，腰上還繫着圍裙。感情這店裏小二、伙伕、掌櫃的，是同一人。

    不過掌櫃的手藝還真不耐，和那些大酒樓掌廚的有得一拼，這小破客棧深藏不露啊。

    三人一天一夜沒吃飯了，風捲殘雲把桌子上的菜橫掃完，應慕於撐得打了個嗝兒。

    掌櫃的把菜撤了下去，再度躺在了太師椅上。

    “掌櫃的，還有空房嗎？”應慕於走過去詢問道。

    “有。”那掌櫃慢悠悠道，隨後掀了掀眼皮看了看他們:“不過只有兩個房間了。”

    “兩個房間也沒事，擠著睡就行，給您日結，住一個晚上您給算算多少錢。”應慕於掏出錢袋道。

    莫辭和遲鬱下意識對看了一眼。

    “加之前的飯錢，統共一兩，放這櫃檯上就行。這樓上最右那間住了人了，你們別去叨擾。樓下有洗澡的隔間，要熱水自己到廚房裏的鍋裡提。”

    莫辭聽罷走過來拿出一粒碎銀，被應慕於摁住了:“這點錢我還給得起，一直用你們的多不好意思。”

    莫辭聽罷收回了手，應慕於把自己袋裏的銀子放到了櫃檯上。

    三人洗漱完畢上了樓，遲鬱突然拉住了應慕於的袖子:“慕於，我睡覺不喜亂動，也不踢被子，和你擠一間不嫌棄吧。”

    “不……”

    應慕於話未說完，許久不開口的莫辭淡淡推開遲鬱的手:“我不夢遊也不磨牙，睡姿規整。”

    “我十分警醒，若妖物有異動，也方便提醒你。”遲鬱說道。

    “妖氣逃不出我的鼻子。”莫辭說道。

    遲鬱別有深意的看了莫辭一眼，二人對視，空氣中莫名濃重的火藥味。突然“哐當”一聲，二人才發現應慕於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還把門關上了。

    遲鬱上前推了推門，紋絲不動，想必是鎖上了。

    “我睡覺不安分，還打呼嚕，跟你們睡一起會耽誤你們睡覺的，你們二人習慣如此之好，很適合擠一間。”應慕於朗聲道。

    讓情敵睡一間真的好麼，這樣好像……很是尷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