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被請出河面，眾人歡呼雀躍欣喜若狂，只有倆個人突然變了臉色。一個是我爺爺，一個是劉德。

    後來我知道劉德曾經在小時候目睹過河典，百日祭祭出的河神卻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龍雕的額上沒有角！那真真切切是一個水龍，泥鰍精！這泥鰍精成龍有沒有角這無從得知。

    但是劉德卻記得自己小時看見的龍雕模樣，又不敢相信自己兒時的記憶是不是有誤以至於記混了河神的樣子，畢竟這麼嚴肅的事情僅僅憑藉一個孩子時的記憶能證明什麼。可是存在的傳說卻確確實實說著龍雕的真實身份。

    也許，眾口鑠金以至於被傳錯了呢？

    劉德安慰自己讓自己心安，側頭看見爺爺的表情後，劉德的心猛然跳了跳，好像有什麼東西忽然被撕破了外面的偽裝一樣，露出來的是不能相信可又必須相信的事實。那事實是什麼，劉德無從所知。

    “陳老，這是震河神麼？”

    “……”

    爺爺沉默不語，抓起菸袋狠狠吸了幾口，手微微哆嗦了一下，對劉德說:“上典吧！”

    上典就是開始打喜頭，祭拜五河生靈。按照慣例，祭完的河神會在繪鱗的金砂全乾再送回去，也就是次日太陽升起的晨曦。

    這場祭典在夜幕降臨時才慢慢結束，大部的人經過一天的忙碌都疲憊不堪，早早回去休息，留下幾個守夜人守著河神，爺爺在我陪同下回到家，琦雪瑩也跟著回來。一到家爺爺的精神立刻耗盡，昏迷不醒。

    這把我嚇得不輕，忙讓琦雪瑩守著自己去請土大夫老張頭，平常我叫他聲張伯。張伯是北道灣的，今天祭河典他也來了，幸好他來了省的我好些事。慌慌忙忙往村西的公社趕，卻沒有找到人，說是去半塘口出診了。

    我心裏納悶半夜的誰還不舒服嗎？調頭又趕到半塘口，見塘口的石臺上人頭攢動，站了一圈人，都探著脖子往裏張望什麼。我忍不住好奇地湊上去，扒開人群想問張叔的事，意外看見了劉德，他的面色很蒼白如同白紙一樣，整個人都失魂落魄。旁邊張伯正在給他診脈。

    “劉叔。”我上去叫了聲，還沒開口說爺爺的事，劉德瞅見我眼睛一下子睜圓，霍然站起來拉住我道:“你爺爺呢？！陳老在不在家！”

    “在家……”我被劉德的動作唬得一跳，下意識回道:“我爺爺昏迷不醒，我怕是祭河典受了傷，讓張伯給過去瞧瞧。”

    “昏迷！！”劉德頓時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跌坐在凳子上，旁邊的人都被弄得惶惶不安，一時間都沒開口。

    我有點糊塗:“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劉德被我我問住，臉上沉得好鍋灰一樣，目光猶豫地朝身後看了看。那年頭，家家都討個生活不容易，生活貧窮的人們，出門用的還是煤油燈，半塘口因為祭典燃燒的火盞比平常多些，我模糊看見他身後一團東西蹲在那裏。

    “那是什麼？”我奇怪靠近去看，劉德亂了下想攔著我，不過只是動了動始終沒有做出來。我走近了，看清楚不過是白天的龍雕，左右打量幾眼沒發現有什麼不對，龍雕上用金砂繪過，在火光下的照耀璀璨生輝。

    我看得嘖嘖稱奇，心道古人的手藝真是精巧無比，把一個河裏的生靈雕得巧奪天工，光是看這幾眼我都忍不住心生敬意。待目光下移我瞅見一塊布，紅綢布把這石雕下半截給蓋住了，我不知其味舉過燈仔細瞧，待看清楚也是一身冷汗冒出。

    白天因為人多，這石雕是浮在水中，而塑身是爺爺來的，只在把龍雕的眼睛龍首繪好便可，後來的事情則由劉德來繼續，只等明天天亮請神歸位就好。此時此刻我卻看見，龍首下的一隻爪子壓著一個東西，那是一個石骷髏頭！

    “這兒……”我手裏哆嗦了一下，差點拿不住燈。把布又小心蓋好，我走回來和劉德對視幾眼，誰都沒開口說話，劉德沉默一會兒才說:“我是聽見守夜的人說這裏不對勁，過來看見這個怪事，心裏就咯噔一下。你爺爺明天還能醒過來不？對了！趕緊讓老張去你家看看，千萬不要耽誤了！”

    我也沒心思在和劉德磨嘰，點點頭帶著張伯往家趕。趕到家的時候，家門口站著一個人，瘦瘦的身形一下子讓我認出來是皮三，瞧見我笑得滿臉褶子，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一定有請求。我腳下停了幾步，站在門口叫琦雪瑩的名字，讓出來的琦雪瑩帶著張伯去看看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