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著爺爺四處漂泊，在這陸家村落腳也不過短短光景，對祭典的事是知之又少，如今能親眼看見全程，眼睛恨不得多長几雙。四五個大漢圍住石柱，上面的鐵轆轤經過風雨歲月，仍舊鋥亮如新，只見鏈子拉了十幾米，上面便出現了用紅旗纏繞的一段，於是那大漢便停下來，由爺爺那邊燒了符叩拜後才繼續拉。

    一拉一停，溼漉漉的鏈子在地上堆成一圈圈，也不知道這鏈子上繫了多少旗子，好像總也不見底似得拉了半天鏈子也沒見完，再次停下來時，爺爺對著已經燃盡的香鼎輕輕唸叨什麼，隨後他對旁邊的喜人點點頭，那喜人頓時歡歡喜喜地離開。

    當時河道上一時雷鳴，是煙花爆竹的聲音，所有人凝神去看，發現那河上游出現一個個紅衣貌美的姑娘，悠悠從河上往河口飄來，那時的黃河雖然水質不好，但是遠沒有今天因為人為影響下導致的環境汙染，河水也是清清靜靜的。如此，在天水一色間，婉約窕窕的女子，在碧波的河面上宛如隨風而來的碎花，美麗得讓人心地不住沉醉，岸上一排排的等候著心上人的男子眺目看著，都急切地等待心愛的人踏過風浪平平安安來到自己身邊。

    我和所有人一樣，對眼前的情景看得難以自制，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忽然覺得河面的動靜不對。心思一起，覺得撲面的急風忽然就吹得我心裏一陣惶然起來。

    慌亂中我下意識看向爺爺，雖然隔著距離但是能清楚看見爺爺的臉色變得凝重，我把他的神情分毫不差收進在眼底，心像被巨石壓住般。

    “百渠五道河，千流萬回重……”

    大家都還在瞧著，沒人發現詭異的氛圍其中的危險在蔓延。證婚的喜人在岸頭喜滋滋唱著古作的婚詞，迴盪在一派平靜的河面上，那聲音現在聽起來卻有些詭異，也許是因為心境改變，悽然得如同喪歌一樣。我已經無法掩藏慌亂，推開人群想要朝祭臺走過去，琦雪瑩發覺了我的變化，當即擠到我跟前好奇地問:“你怎麼啦？感覺你好像被人打了似得沉著臉……”

    我心裏亂糟糟的，告訴她:“不對勁！我得趕緊去爺爺那兒！”

    “怎麼不對勁啊？是婚禮還是人？”

    “哎呀！你別煩我，都不對勁，我說不上來，有事情要發生。麻煩讓讓！”我衝前面的人喊著，往人群中擠過去，想繞過這半圓形的看臺從中間過去，沒成想擠到中間果然出事了！

    每個新娘子的河轎都有船伕搖櫓，眼看就要到半塘口，原本風平浪靜的河面卻突然涌動起來，小舟立時開始左右搖晃起來，更加奇怪的是本來還清澈的河水慢慢渾濁起來，浪頭一陣陣拍起，舟上的人隨時有可能傾覆。

    人群騷亂起來，大家都慌亂著議論這突然發生的情況，新郎官已經在岸頭急得團團轉，都紛紛看向劉德，劉德作為三村之首面對突然的情況雖慌沒亂，忙問我爺爺:“陳老，這是怎麼回事？”

    爺爺捻著鬍子盯著江面的浪濤眉頭皺得緊緊的，對劉德說:“看來其中是有什麼環節致使了河神生氣了。趕緊讓人準備救護，怕晚了會出人命！”

    出人命的話可就不是一般的危機，搞不好河邊靠水吃飯的村民都得遭殃。劉德清楚其中厲害關係，心道要命啊！在這種大祭典出現這百年不遇的情況。

    “快快，趕緊救新娘子上來，江河裏水勢不對。”劉德吼了一嗓子，本來在拉鍊子的漢子把鐵鏈捁牢在樁子上，把褲子扎進腰間一個個甩出猛扎子鑽進水裏。

    情況危急大家都看在眼裏，偷偷在嘀咕這河祭要是見了血，接下來的年運也是不順的。所有人提心吊膽緊張的看著河裏的新娘子。祈禱著他們的平安無事。和校上的新娘子嚇得面無血色，紛紛趴在船上不敢動。

    越來越兇的浪潮似起伏不定的山脈，又像只在蠕動的巨蟲，渾濁的河水絲毫沒有消停的跡象把想要遊近的漢子都衝得有些吃力，這樣下去別說把人救回來，連漢子們可能都會有危險。

    “大為！”爺爺喚著我的名字，我聽見了奮力擠開人群過去，爺爺抽了幾口水煙，嘆氣道:“變天了，唉！活到這個年歲，也不怕個死。大為，你要記得爺爺說的，將來千萬不要幹這行當。”

    “爺爺，您說啥呢？”我一時也不明白，只是不住擔心河裏的人命，於是我著急道:“爺爺，河裏需要人，我得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