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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伽倻古琴 帝王千山

    一路梅花退去,卻見枯林古道旁一方水潭,漠漠輕寒淡煙流水,中有鷗鷺弄影。又過一野橋,橋旁是九里香和相思木。

    二人轉彎即見一二層小築,名為錦一樓。柴扉洞開,一樹(合)歡花開得正好。小築雲窗霧閣,彷彿世外仙境,讓錦心想到闕蘭尊祖的休蘭寺上光景。念珠心切切拉著錦心跑,生煙連城則快步在後麵追。每個人都在喘氣換氣,只有念珠一個念頭拉著錦心往一個地方去。百聞軒依舊不緊不慢搖著鏤空雕畫黑木扇,走到眾人後麵。

    “風已經很冷了,聞軒叔父你走快點,別搖扇子啦。”

    “生煙,你跟著你太師傅往前去,為師在後麵等著百莊主罷。”

    “百莊主,多謝你傳信到峨眉告知師尊需要有人在身側保護。莊主,師尊她已經失憶,有些事情不記得,若是因為失憶而怠慢您,不要生我師尊的氣。”

    “連城,你放心吧,哪怕我跟天下人計較,也不會跟她計較一毫的。若是你懂我的心與情,我倒希望你師尊可以跟我計較一些什麼事與情,就不會顯得我如此清冷。”

    “您的心情,連城不太明白。”

    “沒關係,無非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關風與月。”

    這一路眾人從大道到小院到宮闈又彷彿到了天上宮闕,又突然到了平常農家,彷彿世外仙境。小築有綠紗薄帳淡淡的攏著,進了柴扉開啟竹門。

    有侍女四人長得很善美,一襲煙粉羅衣,見到念珠和生煙皆行禮。

    “念珠郡主,玉羅郡主。”

    生煙是念珠的妹妹,封號是玉羅郡主。生煙生在皇家,所以叫連城叫師傅,不叫師尊。因為在官場,生煙比連城的品階高。

    念珠又開啟一扇木門,上面群龍盤山,屋內桌上有一伽倻琴。樣式跟古琴幾分相似,也是一弦一柱。只是比古琴少了兩根弦,流蘇倒也很精緻。桌上還有卷殘譜,可惜那譜子上已經生了些灰。

    念珠拉開珍珠簾,見一男子,恬然微笑,哪怕闔眼安然躺在床榻上,也可以感覺到身上靈毓俊儒的氣質。

    屋內裝飾全是龍鳳呈祥紋理,端藥而來的侍女看著站在床榻前人側臉的一點重眸,驚到險些撒了湯藥。

    錦心看著床榻之人,心裏一沉,嗓子一緊,啞然問到:“榻上之人是?”

    “他是蜀帝,李千山。”

    錦心看著念珠熱切的眼神,這眼神如暴雨梨花針一樣射在她的心裏,她眼裏有一種期望,好像在壓迫她想到一些人,一些事。

    錦心抱歉的看著念珠,剋制腦袋裏蠱蟲傳來的疼痛,心竅裡像有幾千根芒刺一般,讓自己不能順暢呼吸。

    生煙喘著粗氣過來說:“念珠姐姐,我太師尊她失憶了,不記得你也不記得皇叔的過往。”

    念珠聽過生煙的話,沉默良久後拉著錦心去同一個屋子,最裏面的一間臥房,全是黃竹鋪就,進去就是一股竹葉的清香。

    這屋子旁邊還有一間臥室,那床榻與眾人平常所見皆不同,高出一尺左右。屋子的牆壁全是人物畫像,畫像有些舊了,一些微微卷起的卷軸上,落了些灰。畫像極其統一,全是兩個人在山水,庭院之間。所有畫卷都不是以身著黃袍的帝王為主,而是一位女子。

    那些畫,無論是那女子執棋走神還是月下倚欄,輕彈中阮,俯身拾梅,雪中遺世獨立。皆是悵然望著遠方,低頭玩著翡翠茶盞時眉宇緊鎖,掩不住的憂思與孤寂。而那帝王頭上束著王冠皆是一臉溫情站在她的身後,靜靜注視她。最後錦心眼睛所見那一張畫卷,女子蹲坐在石階上,好似在餵養一隻幾手幾足的小紅獸。她的眼裏除了沒有一絲溫度般木然,錦心還清楚看到,那女子的眼睛是重眸。

    錦心見牆的四周如此多的畫像,心緒混亂,生出一種眩暈的錯覺。那畫上的女子,與她有七八分相似。那身形體態雖然比自己消瘦些,可以看到肩胛鎖骨,但那右眼的重眸。大小和位置與自己一模一樣。

    錦心身體一顫,紅虯跑出來,一溜煙鑽到方纔的兩尺高床下去。

    “屋內的東西宮人都不敢觸碰,你留下的東西連桌上的痕跡和灰漬都不敢抹去。儘量清洗不會擦洗幾次就損壞的物件,宮人都只用雀羽棉布輕輕拂撣。

    錦心彎著腰看床榻底部,想知道紅虯去了哪裏。

    這哪裏是床的底部?——地上鋪著白色貂裘做衾,煙藍錦繡為被,都用一層薄薄梨花木託著,床腳很高,工匠極其用心用心雕刻的是初荷始開,蓮葉淺卷。旁邊有一個紅虯的小窩,難怪它一下就跑到床下去。紅虯舔著自己的腳,眯著眼,已經睡著,像是回到自己闊別已久的家。

    床底是一副星辰圖,有明珠為星,綢錦為幕。看起來像是夜晚的星空,在幽幽的閃爍。

    眾人看著錦心突然一個人滾去床底,也並未覺得詫異。

    幾隻誤入的蚊子死在軟枕上還未被宮娥打掃,錦心撣去蚊子,聞了聞枕頭,是自己的獨特香味。那蚊子是被這氣味的餘毒,毒死。看屍體還完整,應該是這幾日。

    錦心捂著心,非常用力才吸到一口氣,又急促的嘆出。淚水灼灼,突然席捲眼眸,一些事情好像清晰明白了。

    “念珠,采薇,我.....就是嬴妃嗎?”

    “公子。”“姝虞。”“師尊。”“太師尊,你別難過。”

    “皇兄被發現的時候就在你原來的這床下躺著,手裏死死捏著半截碎掉的玉生煙,我們都不知道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已經有那麼多的身份了,這一個“嬴妃”的身份真的是我嗎?”

    “皇兄在九華金殿封你為妃時,說這一生有你相陪,是嬴,圓滿有餘,所以封你為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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