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王對二位援羌使臣的印象不盡相同，雖然二人都是青年才俊，但各自性格好像不同。

    雖然一直在與自己傳遞蜀王的態度叫百聞易的那位青年，看似穩重妥帖。但羌王金繆感覺，在這二人中，似乎另一位唐錦青纔是有主導權的那位。

    每次百聞易說話或者飲食，都是先看一眼旁邊的唐錦青，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轉過頭，看看對方在做什麼。

    這兩位看著像是手足，但怎麼看來更像是情侶的樣子。唐錦青此間話也很少，與身邊後來進來的諸臣互動也少。

    聽他偶爾說話的聲音，是稍微比尋常男子要清脆些。

    羌王沒有看明白，這二位援羌使臣平常時候，是什麼關係。

    酒過三巡，迎客宴也散了。

    往常早就不知跑到何處撒野的雲胡公主，今日一直跟在羌王身後。

    “父王。”

    “怎麼了？是又要請求去大秦和蜀國和親嗎？”

    “不！不！不是！”

    “那你此刻像尾巴一樣，跟在我身後，是要做什麼？”

    “兒臣覺得，咱們就不在草原七部裡挑選駙馬了罷。兒臣覺得，今日那兩位前來治理水土的援羌使臣，其中的一個叫……”

    “胡鬧！雲胡，你不必說了，那二位援羌使臣關係到我們羌國將來的福澤，黎民的安生，我不許你動他們的心思。你若真想去和親，那為父送你去柔然為王后也行，去大秦國為嬪妃也行！”

    “父王，你……”雲胡公主生氣的跑出殿外。

    “聞易，今天你可還習慣這草原的環境。”唐錦青牽著百聞易的手，在草原散步，

    “我覺得挺好，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糟糕。”百聞易對錦青輕鬆的說道。

    “那就好！我在路上想了想，若你有天覺得不舒服，不習慣了，我先稟明冧帝，你先回蜀國幾個月再來羌國也行。”

    “不，錦青，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和你一起的時光才叫時光，否則只是更漏無意義的流失。”

    “我也是，此生，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度過吧。”

    “錦青，今日我覺得這草原上手抓羊肉，實在是鮮美。比我們在【百味居】所吃的羊排不知美味了多少倍。也許是風味各不相同，蜀國的都各種香料調和出來的油香，但我更喜歡這羌國只加少許鹽和孜然的手抓羊肉。你看，如今我們抬頭，這漫天的群星，以前的覺得，這青果草原的也是黑色的，是孤單的，是荒涼的。如今只覺得是五彩繽紛的，是有星空相伴的，是恣意灑脫的。”

    錦青沒想到，百聞易會說出此番話來。

    “聞易，你別動，風把你的頭髮吹進嘴裏了。”

    唐錦青說完，扶著百聞易的頭，一口啄在百聞易的嘴唇上。

    “錦青，我怎麼又上了你的當了！”

    “哈哈，這叫防不勝防吧。”

    “不行，你要讓我親回來。”

    “行啊，能追得上我再說吧！”

    說完，錦青一招輕功，平地起飛，往氈房的方向飛去。百聞易不甘落後，幾步就追上了錦青。

    正在百聞易輕輕抱著她的頭，要報復剛纔錦青的行為時。

    一行正在巡邏計程車兵從氈房後來，繞了出來，向二位貴賓行禮，生生打斷了百聞易的行動。

    百聞易正想等士兵過去，但錦青的眼神此刻已經飄到別處去。

    “錦青，怎麼了？”百聞易看著錦青的方向。

    在如此寒冷的氈房外面，有五個模樣看著不足十歲的小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低聲抽泣，他們的身上只有腰間和大腿以上，有一些獸皮遮擋。

    “那邊怎麼會有十歲的孩子，腳踝上繫着鐵鏈條。”錦青招手，其中一個士兵連忙跑過來回話。

    “那是低賤的奴隸！”

    “奴隸？”

    “是啊，這在草場那邊，是我們羌國的都城文邑郡，文邑郡裡有一個很大的奴隸場，叫岜卒。文邑郡裡還有其他可以買到奴隸的地方，錦青公子難道是覺得目前羌王安排的人手不夠嗎？那低賤的奴隸根本不能出現在您這樣的貴賓面前。”

    “這些奴隸都從何來來啊？”

    “有的是別國販賣過來的，有的是父母都是奴隸，有的是羌國旁邊的幾個小國，幾年前戰敗，被俘虜過來的。這幾個小孩，是給最低等的將士餵馬的。”

    “那羌王巡視完草場，不久就要回到都城文邑郡了嗎？”錦青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每年羌王巡視草場的時間，地址和時間都是不定的，今年各部草場的情況都不好，恐怕會呆得久一些。”

    “是，謝謝，你回去吧。”

    士兵握拳於肩，行禮退下。

    百聞易正要往那群小孩身邊走去，錦青馬上拉住了百聞易。錦青閉上了眼睛，轉身就往羌王給自己安排的氈房走。

    “聞易，我知道你所想，我們初來乍到，現在還不是時候。”

    “可……”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還這般小，如此可憐，等我們瞭解了所有的情況，等我們有了確切的發言權，等我們除了治理水土流失的許可權，還有可以在其他方面說點話的許可權的時候。”

    “可我……不忍心。”

    “聞易，如果有些事，我們太早站隊，就是太早樹敵，給敵人很多準備反攻的時間，反而對我們不利，對事情不利。這樣就會加大我們做這件事情的難度，拉長這件事情的戰線，而且還可能事與願違。如果我們暴露得太早，很可能會死在剛出發的時候。我們初來乍到，今日你所見，也許是別人故意想讓我們所見，是別人給我們設定的陷阱。你想想，羌王如今對梅翁的重視，難道不會有人暗中對梅翁暗中使絆子。我們是梅翁請來的援軍，別人是不是正好利用我們，除去梅翁？”

    “錦青，我懂了。而且，梅翁被他的敵人除去，主張蜀國和羌國兩國友好邦交的人就沒有了，那麼不就中了術榮國，大秦國，還有對蜀國虎視眈眈的其他國家的下懷。而且，此時柳懷言和你姐姐正去西北邊境平定叛軍。一旦因為你我輕舉妄動，而鬆動了羌國與蜀國的關係，你姐姐和柳將軍將馬上陷入更加艱難的局面。是我剛纔太過激動，差點中了別人的計謀。”

    “我們兩個，在代表蜀國為援羌使臣時，就已經被蜀國的朝臣，羌國各部的族長，以及蜀國和羌國的鄰國所有的帝王諸侯盯上了。聞易，在羌國，我們已經回不去年少時，那樣恣意灑脫，不計成本和後果的唐家而少主和隱梅山莊二少主那樣輕鬆的人物了。”

    “你是說有人瞭解我們兩個所有的行動和性格，專門做的這個局。看似是我們自找的麻煩，其實是有人暗中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

    “我覺得我們被人放在棋盤上的機率太大了，如今，我們只能步步謹小慎微了。”

    “這麼早就已經佈置好了局，錦心你覺得是何人所為？”

    “我也猜不到，誰反應這麼快。我們纔剛到羌國，梅翁也是不久前纔跟羌王提議。我比較懷疑羌國草原七部，或者七部裡有別國的奸細。其次纔是蜀國知情的人，我總覺得之前姐姐提到的俞萬里這個人，也有可能。但我覺得他的手伸不到這麼長，也佈置不了這麼快。”

    “難怪，蜀國以如此多的厚禮回饋給羌王，就怕我們兩個行差就錯，踏進雷池。”百聞易有些後怕的感嘆。

    “是啊，冧帝雖然不夠果斷，卻也想得長遠。也許，他比青帝更加適合戲臺。”錦青說道。

    “難怪，蜀帝無數次的提醒我們二人：你們此去羌國，關係到兩國百萬黎民的生死，一定要訥言敏行。在治理羌國水土過程中，若是有拿不準之事，一定要儘快寫信回來。我會在這裏，替你們想解決的辦法，派人過去幫忙。他將我們兩個在羌國的許可權定義得清清楚楚，只管治理水土流失之事，如果遇到其他的事，第一時間不是行動，而是寫信回去給蜀帝，由他決定在派其他人，授予許可權過來處理。”

    “是啊，兩國邦交是大事。如果沒有姐姐在西北面臨俞昊天，還有術榮國的困局，也許我已經中了別人的計謀。我不會再讓錦心獨自承擔唐門和景州，還有蜀國和天下的責任，我該長大了。”

    “是不是，我也需要陪著你長大啊。”百聞易撅著嘴問道。

    “你也已經也長大了啊。”

    “既然我們都長大了，那我們生個孩子吧！”百聞易得逞的笑著。

    “你……”錦青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中了百聞易的圈套。

    “哈哈哈哈，你中計了罷！你以前說過，等我們長大了，就生一個娃娃啊。你可別想耍賴，你要是耍賴，我也會啊。你別想我睡……在你旁邊不動了，我要麼自己一個人睡，要麼我……抱著你睡覺。”

    “可你不是不喜歡這荒蠻之地嗎？把孩子生在這裏，你不會心痛嗎？”

    “不會啊，沒有跟你的孩子，我纔會心痛。”百聞易眼神緊緊等著錦青說。

    “其實，生孩子這個事吧，也不用那麼着急，我們在羌國是不會呆十年那麼久的。我們重點培養羌民他們自己鑿井和思考的能力，讓他們學會後，自力更生，繼續教其他的牧民，興許，一兩年過後，我們就回蜀國了。”

    “別打岔，我還不瞭解你嗎？我們就說生孩子這個事，到底什麼時候啊？”

    “真拿你沒辦法啊。”錦青看著群星說道。

    “那……今晚……”百聞易看著錦青，眯著自己的左眼問道。

    “今晚，今晚……你自己一個人睡羌王給你安排的另一張榻吧，我可以自己一個人睡。”

    “唐錦青，你……”

    “怎麼？”

    “你，你長得真美。”

    “哼，油嘴滑舌。”

    百聞易低著頭，一臉不開心，跟著錦心進去帳篷。

    他失落的回到自己的榻前，正把自己的長靴脫掉。

    還沒抬頭，就看見地上走過來一個清瘦的影子。

    百聞易抬頭時，一臉幸福，趕緊用正真氣一一將氈房中所有的油燈熄滅。

    他才熄滅了東南角的一盞，錦青已經用暗器將房中餘下的所有的油燈熄滅乾淨。

    百聞易被一股力量推倒，閉著眼睛偷笑，任由那股力量全身遊走。

    “那你以後還耍賴嗎？”

    “不敢，不敢，以錦心馬首是瞻。”

    “聞易，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啊，他會長得像錦青你，像你纔好。”

    “那他能跟著我姓嗎？”

    “當然了，我早就想好了，若是男孩就叫唐唐，若是女孩就叫唐糖。”

    “唐唐？這兩個名字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不一樣，男孩的唐，還是你姓氏那個唐。女孩的糖呢，是糖果兒，糖人兒，糖葫蘆的糖，甜甜的那個糖啊。”

    “原來如此。”

    “那錦心想要女孩還是男孩。”

    “女孩。”

    “為何？”

    “會長得像聞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