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涼月寺中 松煙素羅
李千山想起錦心那日編故事,說百聞軒他是一隻頭有兩角,獅子身姿,有山羊鬍子的神獸。想到此事,李千山自己一面低著頭批改奏摺,一面暗暗抵著頭髮笑。
一會兒又想到錦心已經離開自己,又繼續黯然神傷,擱下沾著硃砂的御筆,垂著頭。
片刻又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來,如今蜀國在肩,不可鬆懈。
十石腳程比較快,受到雨翁的指派,讓他趕緊跑著去告訴青帝這個好訊息。
“陛下,嬴妃已經回宮。”
“你再說一遍!”李千山覺得自己時聽岔了,既懷疑又開心的說道。
“嬴妃娘娘方纔回到禁宮中,此時正往仰山殿去。”十石這次說得比較仔細。
“好,好,好。”李千山抑制不住的喜悅,放下御筆,就想往仰山殿去。又轉身命十石帶著未批註完的幾本奏摺,一起趕去仰山殿。
“肯定是出事了。”走到路上才一半,李千山意識到了。
李千山腳步匆忙,急著往仰山殿趕去。從原本聽到十分的錦心回來的欣喜,變成萬分的擔憂。
“陛下,如今錦心有事相求,可否讓錦心在宮中多留些時日?”
李千山看著錦心斜躺軟塌上,與慵懶的姿態不同,而是十分傷心的模樣。此刻沒沒有顧忌與自己的禮儀,背對著自己。
李千山覺得自己猜出了事件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的原因,頓時覺得是自己的過錯,連忙給錦心道歉:
“我知道……是自己當時不察,害了錦心和柳都統。我已經命人去請柳都統,希望能解釋清楚這其中的誤會。”
李千山出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手足無措。
“不必了,不為此事,我與他恐怕也只能同行於此了。陛下不必愧疚,這世上的因緣際會誰也說不清楚。”錦心依舊不肯轉身,聲音低低的,沒有力氣的說道。
“柳都統恐怕有他自己的難處,不便告知錦心罷。”李千山寬慰道。
“我知道,在進王宮時,我突然想了明白。家仇國恨,哪一樣不應當比一個“情”字重呢。他的選擇和決斷沒有錯,是我太耽於兒女情愛。”錦心嘴上說自己想通了,心裏卻依舊堵著,痛得荒唐。
“仰山殿你且安心住著,我搬去金殿旁的玉來宮居住,你的主事宮女五之還未回來,老嬤嬤們腿腳太慢,就讓新來的婢女見非過來通報。”
“感謝陛下。”錦心因為斜躺著,眼淚流到嘴裏,說話時感覺到這眼淚有多鹹。
李千山再是一番仔細安排,多加人手和飲食的安排。安排好後,李千山退出仰山殿。
錦心扶著此刻呼吸有些艱難的胸口,青見非漫步過去倒茶。
“再抱一床被子吧。”覺得自己渾身寒顫的錦心說道:“這裏太冷了。”
孟嬤嬤嬤嬤聽了,連忙退出去出去,抱了宮人送來的給青帝的最新的錦被來。
夜裏又連續加了兩床被子,可錦心依舊覺得寒涼。等宮人再進嬴妃寢殿中,發現嬴妃自己墊了兩層被子,裹著毛毯,宿在了床底之下。
青見非攔下了去玉來宮的宮女,嘆了口氣,關上門出去了。
錦心蜷縮在床下,一夜未眠,想了錦青曾經看了某本很是傷情的傳奇故事,而寫下的詞來:
杜宇啼,山色易,樓前燕子暮歸急。芙蓉姝色斜枕欹,臨窗微雨,粼波似心漪。
海棠爭發,水闊魚沉,問誰薄倖如君。猶記笙歌散盡,耳鬢相磨,當時皓月如鏡。
錦城風雨一夜,落花幾斛,惆悵幾斛,怎怪當時種情?
“只要是真正管理過國家的人,恨不得有一個比自己更英明果斷的人來接手這個國家。而他的沒有這個能力,這樣得到國家的手段,就決定了國家的將來。所以在此次肅清朝綱汙濁中,我不能輸,輸了將來都是野心家的天下。會至朝內爭權奪利更加兇猛,朝外戰爭不斷。蜀國何來再復平靜?旁邊的術戎國,大秦,羌國便是最好的例子。”李千山並沒有坐在御座上,而是站在了文武百官所站的朝堂下,對著柳懷言說。
“陛下雄才大略,高瞻遠矚,自然能夠清繳奸佞。如果不給包藏禍心之人教訓,將來我國都是一些為飽私慾,而肆意發動霍亂的野心家。因為歹人的勝利,對於那些觀望者和後人來說是一種鼓勵,從此我民將連年處於戰火之中。”柳懷言恭敬的回到。
“懷言,你可有想到如何將這三萬邊境之軍留在京畿?”李千山轉身問道。
“陛下,那就提前製造可控制的混亂。”
“不宜太早,等這批大軍完全進入京畿,訓練有素,心歸朝廷以後就啟動。俞昌已經寫了摺子,懇請親自帶一萬大軍回朝,懷言,這三萬大軍訓練身體容易,把心收回來難。這個過程恐怕會發生不少變故,懷言要有所準備啊。我會命國庫再批給你六十萬兩銀子作為軍費,軍中新兵要堅強訓練。”
“是,陛下,臣會想辦法將軍心收回,組建一隻真正為陛下所用的軍隊。這批軍費所用的明細,我一定會詳細的記錄在冊。”
“懷言,朕想跟你說一些它事,錦心已經安然回到仰山殿,你若想明白了,可隨時去見她,將她帶出王城。”李千山為打消柳懷言的顧慮,特意告知他此事。一來為君臣之間的和睦,二來,不想看原本靈動敏慧的錦心,畫地為牢,自困愁城。
戲文裡多少佳人因為“情”之一字,香消玉損,李千山戲文看得多了,難免會多些擔憂。
“臣……”李懷言知道雨翁與十石在殿外候著,隔牆已經雙耳,便之說了句:“臣一心只有國事。”
“那你自己要想好,將來錦心可能會……”李千山覺得自己多言了,話鋒轉回到政務。
“你說那俞昌將軍夫人夏蕪梨所居之地叫什麼?”紀冷霜問培風。
“回堡主,畢落居。”圖南說到。
“畢落居?她可是夏諸遊之女的第二女,這俞昌與她,她與母家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被人如此輕視?”紀冷霜因這樣平常的小院名字,而覺得不可思議。
“姑母為何這樣說?”培風在一旁有些疑惑的問道。
“夏諸遊是前一任鎮遠候,雖然娶了三房夫人,因為戰場負傷,卻只得獨女一個,夏維英。後來夏家只能招婿入府,又只得孫女二人,一個是夏之始,另一個就是夏蕪梨。”
“原來這俞府的主母夏蕪梨,原本的家世顯赫竟如此顯赫。可是聽外界傳聞:並不是俞昌因為二夫人闞清子故意冷落她,聽家丁說她生性冷淡,與世無爭,才讓偏房有機會獨寵一世,而她獨居將軍府西院。”培風說道。
“並不是她無爭罷,爭也爭不過,那二夫人畢竟是俞昌打小就一起長大的表妹,表妹進府不到一年就誕下了俞子將。”圖南說。
“就是前些年我們所查到的懷言兄長的二師弟俞雲星,八歲不知被俞昌送到了何處去。昨日有俞府外暗線來報,說這個曹雲星現名俞子將,不日也將歸來。”培風說。
“棋盤上的子已經到位了。培風,那【松煙冷】的掌櫃宋雲之女宋煙冷如今可還未嫁人?”
“是,姑母。她與您有過數次緣分,每月十五都會到涼月寺進香。她的外祖父,是十一年前,被俞昌彈劾計程車大夫陳書卿。有意思的是,這個士大夫陳書卿,早些年竟然是俞府的主母夏蕪梨唯一的國學先生。”
“今日已經十二了,三日後安排我們相見。”紀冷霜看著將要圓滿的月亮,想起今夕何夕。
“為何您要選這位對錶兄雖一往情深且一直剋制保持距離的宋姑娘?是想用她對錶兄的深情來……”
“宋家制香也製毒,唐門的毒以蟲獸丹石為主,而宋家的毒,在煙塵裡,悄無聲息,無人察覺。”紀冷霜飲一樓熱茶給兩位侄子說道。
十二月,十五,涼月寺。
紀冷霜遠遠的看了一身素羅衣加兔毛領正上香的宋煙冷一眼,正打算抬步往前。
一身更素雅到極致,卻被像半個寺門中人打扮的婦人佔了先。
“這便是俞昌的正房夫人夏蕪梨,明日俞昌就要回府,她怎麼這個時候出了根本都不會邁出的將軍府?”培風在紀冷霜身後質疑說道。
那夏蕪梨和宋煙冷並未交談,便一同邁步向涼月寺外走去。
隨後,夏蕪梨帶著宋煙冷上了自己的寬敞且的馬車,馬車䢸也不是往王城方向。
“姑母,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圖南問。
“你們去吧,注意別打草驚蛇。這夏蕪梨太過反常,恐怕棋局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