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一路看風景的心情大概就像火車經過的金黃色稻田，挺直了脖子舒舒服服地看湛藍色的天空，累了就逮著風吹過來的間隙，搖搖頭晃晃脖子，再閉一會兒眼睛，只剩下愜意了。突然找來的睡眠也都更加香甜，大概也有身邊人的原因。

    在阿莞幾次短暫的睡眠之後，目的地到了，小縣城裏的火車站人潮也依舊涌動，車站出口外的巴士車司機吆呼著各個小景點，招呼目的地是那裏的旅客上車。阿莞他們原本是想去汽車站搭汽車去目的地的，奈何師傅們太熱情了，考慮一下去汽車站再坐車也會浪費時間，就上了車。

    這一站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小村子，有歷史感但又隱藏在深山中的小村子，還沒有廣為人知，所以巴士車上大多是本地要回家的人，阿莞和代續是為數不多的旅客。至於他們是怎麼知道的，得益於代續家在這座小縣城的舍友。

    “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小村子。”阿莞看著窗外因為陰天有些暗的城市，更加好奇李南世嘴裏煙雨濛濛的小村子是什麼樣子了。

    要是李南世也回家的話倒是可以帶著阿莞和代續去，只不過他也約了朋友出去玩，所以只能跟代續說怎麼去以及幫著代續他們定之前住過的小客棧了。

    “到了就知道了。”代續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他覺得到了肯定就知道了。

    巴士車從大路開到比較狹窄的小路，遠處的山頂圍繞著一重重的霧氣，跟無人知曉的仙境很合適。

    天色漸漸暗起來，阿莞她們也到了小村子入口，提前打過電話的客棧老闆已經在村口等著了，舉著小小的木牌子，上面寫著“歡迎明莞爾和代續同學”。就第一眼的感覺，阿莞覺得那一定是個很溫馨的客棧。

    “你好。”阿莞和代續跟老闆打著招呼，順便再做了一遍自我介紹。

    “你們好啊，叫我周叔就好了。”老闆點了點頭，露出一口整齊但有些泛黃的牙齒，伸手接過阿莞手裏的行李箱，引他們往客棧走去。

    “村子現在正好要開始秋收，白天是沒有多少人的，我們客棧也只有一對常來的老夫婦，他們秋天總要過來住幾天，順便買一些村子裏摘的野板栗，現在正要吃晚飯了，一會兒給你們介紹。”

    周叔一路走一路給阿莞他們介紹著村子裏的東西，繞著村子流淌的小河叫落日泉河，說是從一個小泉眼產生來的，村民傍晚在村口的小橋上坐著看太陽落下山，所以就叫了這個名字。

    一戶挨一戶的人家，石板路走得越遠，阿莞他們就更加深入這個村子，聞著各家各戶門窗裡飄出來的飯香味，阿莞的肚子也叫起來。

    “去二樓放一下行李吧，然後下來吃飯。”聽到阿莞肚子響的周叔笑起來，讓阿莞和代續先去二樓的房間放好行李，轉身進了廚房幫老闆娘忙活晚飯。

    這座叫“客棧”的小客棧很合阿莞的心意，她笑著推開屋子的窗戶，看村子裏飄起來的做晚飯的炊煙，嫋嫋的上升得很輕盈。李南世說這裏是個寫生的好地方，坐在村口的老樹下或者在那個小巷子的拐角就能看見很多美妙的場景。這些話，應該都是對的吧。

    “感覺我們來了好地方。”代續整理著行李，看著屋子裏竹子做的小椅子和小桌子，雖然不是很明白這樣的東西是不是這個村子裏常見的擺設，但看到覺得很喜歡。

    “嗯嗯，回去你得請李南世吃飯了，給我們推薦了這麼一個好地方。”阿莞也轉過身來幫著代續一起整理行李，拿了件外套穿著，有些冷了。

    “你也穿件外套吧，我覺得一會兒會更冷的。”看著代續的半截袖，阿莞從他的箱子翻找著外套。

    院子裡種著各式的植物，用石塊圍起來的菜園子長得也格外的好，蒜苗抽出苔來，阿莞猜想是因為種太多吃不及的原因。

    “你們坐會兒啊，一會兒就開飯了。”老闆娘端著菜放在堂屋的方桌子上，走到屋後，喊後面屋子的老夫婦吃飯。

    這是座二層的小院子，周叔他們住在一樓，廚房單獨立在院子的右側，原本只有二層是客人居住的地方，但是老夫婦倆腿腳不方便，他們就分了一間屋子出來給他們住。來這裏住的人，是包吃的，主人家吃什麼客人也就吃什麼。

    看著桌上翠綠的炒蔬菜和金黃的雞湯，阿莞覺得這一定是一家很會吃的。

    “是趙叔和李嬸，你倆應該管他們倆叫趙爺爺和李奶奶。這是我妻子，你們叫張嬸就行了。”開飯前大家一起坐在桌子旁，周叔跟代續和阿莞介紹了來小住的老夫婦和他的妻子。

    聽他稱呼張嬸的稱呼，阿莞覺得這一定不只是個普通的村民，客棧的擺設也能看得出來是精心設計的，雖然有很多想問的，但初麵就問很多問題阿莞覺得不是很好，打算之後再慢慢地問。比如這件客棧為什麼就叫“客棧”。

    “你們叫我阿莞，叫他代續就行了。”聽完周叔的介紹，阿莞也跟大家再介紹了一下自己和代續。

    “我們是C大的學生，聽了同學的推介來這裏玩的。”看著大家還有些困惑的樣子，阿莞又說得詳細了一些，包括為什麼要來這裏玩，誰看都不是個出遊的首選地。

    “我們不是很喜歡人多的地方，聽同學說這裏風景很漂亮，又很安靜，就來了。”

    看著大家都點了點頭，阿莞也就沒有再說話了，目光專注地停留在桌上的飯菜上。

    “好了，我們先吃飯吧。”張嬸張羅著大家先吃飯，很貼心地給趙爺爺和李奶奶夾了一塊魚肉，挑出了魚刺。

    飯菜的材料都來自於村裏，河裏釣的魚，村子裏產的大米，自家養的雞、種的菜。簡單的烹飪方法，最大程度地保持了食材的新鮮和醇美。

    “我們也不是每天都這麼吃，所以可別覺得之後我們敷衍你們啊。”周叔看阿莞和代續吃得很好，笑著打趣。

    這是這家客棧的習慣，新的客人來的第一天，會準備得比較正式，隨後的日子就是想到吃什麼就吃什麼了。

    “不會，已經很感謝了。”價格不貴，還免去了找地方吃飯的煩惱，代續和阿莞已經很感謝了。

    “吃完飯你們去村委那邊轉轉吧，今天應該會放電影。”要吃好飯的時候，周叔跟阿莞和代續推薦了個好去處。

    村裏在秋收的季節，會經常放大電影，在村委前的空地上支起幕布，放一些老的電影。現在村裏也大多都是年紀稍大的人留在這裏了，年輕人們都去了外面闖蕩，在繁忙的時節，晚上能讓大家放鬆放鬆，看電影的時候聚在一起說說話，村子裏的人都很高興。

    吹著小風踩著在手電筒的照耀下亮堂堂的石板路，阿莞就跟著老夫婦去村委前的空地看電影了。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大家坐在板凳上磕著瓜子一邊聊天一邊看兩眼電影螢幕上的故事。

    老夫婦已經跟村裏的人很熟了，很快就加入了幾個老人的對話。其他的村民在知道阿莞和代續是來玩住在“客棧”之後，也沒了其他的好奇心，紛紛轉過頭去接著做剛剛在做的事了。

    阿莞和代續找了個大樹底下的位置坐著，吹著風聽大家用阿莞他們認真聽還是都能明白的方言聊天。

    “今天晚上要是有星星就更好了。”阿莞喜歡星星，尤其是在鄉下的夜晚總是喜歡靠著椅背抬著頭找北斗七星，是在外婆家就養成的習慣。

    “明天天氣好點了晚上應該就有星星了。”剛剛跟周叔聊天的時候，他告訴代續天氣預報說明天應該是個晴天。

    “我覺得我們兩個有時候好奇怪，別的同學都喜歡往熱鬧的地方跑，我們倆居然找了個小村子待著玩。”想起舒杏她們去的地方，阿莞覺得有時候自己跟同齡人好像有代溝一樣，喜歡的盡是些他們都會覺得奇怪的東西。

    怎麼說呢，像是個老太太一樣。

    “這樣不是挺好的嘛，國慶節別的地方肯定到處都是人，這裏多好。”代續也跟著阿莞移了移位置，靠著樹幹抬頭看厚厚的雲層。

    “我覺得我倆現在就好像老婆婆和老爺爺一樣。”轉頭看了一眼周圍，阿莞笑出聲來。二十歲的他們跟七十歲的老婆婆和老爺爺沒什麼區別，極其懶散地倚著樹或者椅背，小聲地聊天。

    “我們先預習一下老年生活，以後就知道怎麼更舒服了。”要是跟阿莞一起老的話，老了應該也會很有意思的，就這樣並肩坐著，聊明天的天氣。

    “我有時候會想等我們老了會是什麼樣子，不知道身體健不健康，是不是很無聊，還能不能吃動東西，但是今天看著趙爺爺和李奶奶，還是很快樂的感覺。也許老了也不可怕吧。”

    偶爾阿莞會想她變老會是什麼感覺，大多數時候無法想象，那些幫著孩子看孩子或者每天去小公園打太極的老人總讓人覺得有一些老年的憂傷。但見過了硬朗的、快樂的、有自己生活的老人，倒也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等我們退休了就好好鍛鍊身體，一起慢慢地老就好了。”代續摟過阿莞的肩，也想起自己老年的樣子來。

    “嗯，老了也要做很快樂的老人家，也要經常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