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村,張衍的家中。

    幾年的時間過去了,院子更顯破舊,家裏只有張惠張衍和張衍的父母在這裏,張衍的大兄張亮自從娶了郭鐵匠唯一的女兒以後就很少回來了,看樣子是準備在鎮裡定居了。

    張衍從山上修行回來,回到了家中,母親正在準備些飯食,小妹張惠這幾年也懂了些事體,不在到處瘋玩兒了,會學著做一些家中事務了,現在正在幫母親打下手。張衍並沒有去和她們打招呼,而是直接到了他父親的方間。

    張衍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臉上皺紋橫生,頭髮也白了大半,更顯老態。

    張衍有些不忍心告訴他的父親這個訊息,但是爲了自己的理想,他還是狠心說了出來:“父親,先生說是帶我去楚國王都遊歷一番,順便聯絡一下以前的老朋友讓我參加一下郢都學宮的考試,若是事成,我便可以進入郢都學宮修習。”

    在這個世界,天地君親師,師者如父,絕大部分是不會坑害自己的弟子的。

    聽了張衍的話,張淵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何時出發？路上的盤纏夠用嗎？”

    張衍恭敬的回答道:“先生說明日便出發。且此去郢都,路上皆有先生操持。”

    張淵站了起來,走到了裏屋,很快就拿了一個布袋回來了。

    他對著張衍說道:“怎能讓趙先生如此破費,這些銀錢你拿著,趙先生為人不錯,好好跟著他學習道理,莫要給他添麻煩。”

    張衍伸出雙手接過了那個袋子,心中有些酸楚,但還是擠出了微笑著說道:“孩兒一切都聽父親的。”

    兩人很快又陷入了沉默,張衍這幾年忙於修行,所以和他的父親溝通的不多,而張淵也早已習慣了沉默。

    還好有人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房間的門被緩緩的推開,進來了一個女孩,正是張惠。

    張惠這幾年長高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再像一個瘋丫頭似的滿村瞎跑。

    只聽她有些埋怨的說道:“二兄,原來在這兒,讓我好找。”迴應她的是張衍尷尬一笑。

    好在她也只是發發牢騷,很快又接著說道:“二兄和父親快去吃飯吧,母親已準備好啦。”

    張淵和張衍點頭答應,隨後三人一起倒了灶臺前開始吃飯。

    張莫氏早已在那裏等待,等人都來齊了,張莫氏才把飯菜端上桌子。

    昏暗的房間裡,張衍落座,看著桌上的飯菜,野菜,窩頭,稀湯。這麼多年來從小吃到大,簡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張淵看了看桌上的飯菜,不滿的皺了皺眉,說道:“二郎明日就要離開了,讓他也吃一頓好的,把那一串肉乾拿出來吧。”

    張莫氏和張惠驚訝不已,張惠更是連飯都不吃了,直接開口叫道:“二兄為什麼要走？要去哪裏？”

    張衍放下碗筷,回道:“先生要帶我去郢都學宮修習。”

    張惠一聽,臉瞬間垮了下來,因為張衍常常跟她講故事,她倒也知道郢都是什麼地方。

    “那趙老夫子果然就是個壞人,以前就喜歡板著一張臉,滿嘴之乎者也,現在又要把二兄帶到郢都那麼遠的地方”張惠帶著一絲哭腔說道。

    張淵對張惠喝道:“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二郎去王都求學,正是增長見識和學識的好時機,待在我們這裏又有什麼出路？”

    張淵一家之主威嚴顯出,張惠頓時不鬧了,只是還在小聲嘟囔趙夫子是壞人。

    一會兒張莫氏是把處理好的肉乾端了上來,在家裏難得沾著葷腥,可大家吃的都不是滋味。

    張莫氏倒是沒有像張惠那樣,她只是溫聲細語地叮囑著張衍,讓他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在外面要聽趙夫子的,等等。

    聽著母親的嘮叨,看著這桌子上的一家人,張衍無比希望留在這裏,但是他知道這不可能。

    不僅是因為所謂的理想,還因為張衍不敢拒絕趙夫子的提議。

    這幾年相處下來,不敢說非常瞭解趙夫子,但是總歸還是清楚一點他的性格。

    在小事方面,張衍甚至可以質疑他,但在大事方面,趙夫子向來不容人反駁。

    一頓飯就在沉默中吃完了,張衍的母親留下來收拾,張淵則什麼也沒有說,直接起身離開了。

    而張惠則是緊緊抱著張衍的胳膊一點兒也不鬆開,像是一鬆開張衍就要跑了一樣。

    兩人就以這樣的姿勢回到了他們的房間,到了屋內,看了看抱緊自己不放的手,無奈的開口說道:“惠娘,該休息了。”

    張惠卻是沒有一點兒鬆手的跡象,抬起自己的小臉望看張衍說道:“二兄一定要走嗎？大兄經常不歸家,二兄若再離開,會有人欺負惠孃的。”

    看著她略微有些發紅的眼晴,張衍把她抱入懷中安慰的說道:“乖,沒人敢欺負惠孃的,我家惠娘這麼厲害,況且等我學成之後很快就回來了。”

    “真的？二兄可不能騙我,來我們拉鉤。”張惠說著高興的伸出來小拇指。

    “好,我們拉鉤。”張衍同樣笑著伸出了小拇指。

    兩個人小拇指輕輕的勾在了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張衍和張惠笑著說道。

    或許是心靈上得到了慰藉,張惠到也沒有那麼傷心了,本就有些盲目樂觀的她很快就睡著了。

    看著剛纔還哭哭啼啼的張惠這麼快就進入了夢想,張衍想道,這就是夢中的世界所謂的樂天派吧。

    不過她睡著了,張衍可沒有那個心情睡覺,他總覺得這次出門應該要好些年纔回來,說不定那時候與他有關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

    張衍躺在床上輕聲說道:“拉勾沒有蓋章應該不算數的吧。”

    說罷,他似乎覺的有些可笑,拉了一下被子,將自己蓋住,不再想這些事情,閉上眼睛睡覺了。

    不管是世人如何想,如何做,也改變不了天地運轉之道,該到的總會到,該來的總回來。

    天一亮,張衍就動身向村口出發,張惠和她的母親前來送他,至於張淵倒是沒有來,應該是不想讓家人看見自己有損家主威嚴的一面。

    到了村口,趙夫子早已在那裏等候,今日他換了一件新的長衫,沐浴著晨光,秋風一吹,白鬚微微飄動,盡顯高人風範。

    “先生久等了。”張衍首先告罪說道。

    “無事，老夫早到而已。”趙夫子擺了擺手，表示不用道歉。

    張莫氏向前一步,對著趙夫子說道:“麻煩先生照顧二郎了。”

    “衍兒是我的學生,照顧他是我的責任,無需道謝。”兩句問答趙夫子風度嶄露無遺,連覺得他是一個壞人的張惠對他的印象都有些改觀。

    “惠娘你要聽話,母親要注意些身體,還請勿念。”張衍說完後,趙夫子就帶著他出發了。

    一老一少,沒有御劍,也沒有飛行,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走著。

    可兩人終歸還是消失在了她們的視線當中,張惠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母親,你說二兄什麼時候纔回來？”張慧哭著問道。

    “不是說了嗎？很快的,二郎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回來了。”張莫氏輕拍著張慧的背,柔聲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