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玄湛道師看到靈機無礙了,便道:“明虛師侄,我在這邊要先向你鄭重道歉。原本以為你心鏡宗心法應為築基圓滿之境,所以給靈機觀照測算,應無大礙。心鏡宗託庇三清道宗,其中一個交換條件,就是將築基以下心法抄錄於藏經閣中,故沒有窺伺貴宗心法之虞。”
“但想不到你的境界早突破築基圓滿,已達還丹初階,經此一次突破,更是進入還丹中階的境地。小徒與我,都不可避免的因此窺探到貴宗高階心法,實是我的失策。”
“為彌補我的過失,我與小徒會立下道誓,不將此窺探所得心法外流。違者天誅地滅,永無證道之日!再者,我允諾,師侄可向我做三次不違正道之要求,我必然竭盡所能,為你完成。”說罷,便與靈機一起立誓。立誓時天地間微微震動,以為呼應,證此誓之不虛。
明虛被說得一愣一楞,其實他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如果玄湛和靈機隱瞞不說,他也不會知道。但玄湛卻毫不隱瞞,堂堂正正做出彌補,足見其人品之端正不欺。難怪靈機怕師叔怕得要死,試想在一個算無遺策又心地光明的老師身邊,又怎麼不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呢?
不過,能讓玄湛失算,也是極為奇怪之事,明虛也覺得頗為疑惑。但玄湛不提,明虛也不好揭人瘡疤,就略過了。
拜別玄湛,明虛懷著憂喜參半的心情,回到精舍。喜的是,想不到自己的境界竟如此之高?憂的是師父會不會不高興自己把心法外漏的事情?
“咦?明虛過來,你怎麼最近又有進境?發生什麼事了?跟為師說說。修為進步太快,缺乏打磨,可不是件好事。”玄觀看到明虛迴轉精舍,便有不小進步,便生出疑惑,故特別詢問。
即便明虛已晉還丹中階,玄照功夫更加廣大精進,但師父在他的玄照之中,卻猶如虛空廣大無實,竟找不到可以映照之處,可見修為遠在他之上。明虛近來更加明白心鏡宗的心法之妙,無所不照、無所不察,故不敢對師父隱瞞。
玄觀聽了,嘆了口氣:“心鏡宗的心法最是剋制佔算一脈,因為心鏡反射萬物,所以他們的佔算會被反射,自然看不清你的氣運。心鏡越是透徹,就越難以有形跡被佔算,這也是靈機一直無法算準你的緣故。”
“雖然我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玄湛師弟的做法,恐怕也是對我們心鏡一脈的提防,畢竟我們是外宗,但卻又在宗門內託庇,不得不防啊!還丹階段的心法被知曉後,他自會發展剋制的手段,對於宗門掌握我們,就多幾分把握了。”
“可是玄湛師叔和靈機都發下道誓,不洩漏心法啊?”明虛不明白。
“唉,他們只說不洩漏心法,但沒說不研擬並傳下剋制我們心法的辦法啊!佔算一派最用心機,恐怕整個局,都是玄湛師弟的佈置,這次算是我們宗門吃了悶虧了。而且他還幫了你一把,也算對你有恩,又做了補償,還立下道誓,所以我也不便發作,真是好算計啊!”玄觀長嘆。
明虛深受震撼,但師父的推斷入情入理。照理說,玄湛應該不需用到那麼大的陣仗來對明虛,也是可以幫助靈機的,但卻用了,可見事有蹊蹺。而且玄湛道師怎會看不出他當時已達還丹初階的境界了?這是經不起推敲的。
明虛的心冷了半截,覺得自已對靈機推心置腹,但他師父卻這樣設計自己,感到一種被背叛、利用的寒心。而其光明磊落的姿態,其實是算定這必然瞞不過玄觀。其所作所為,都是爲了避免日後被追究所做的預防措施,藉之以杜悠悠之口。心機真是太深了。
“不過還好,其實我還未傳你還丹階段的心法,本想你進步太快,想壓你一壓,夯實根基。所以他們只能窺探你這境界的自然運轉,但沒窺探到真實的心法訣竅,所以對應的剋制辦法,自然會有所缺陷,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玄觀也是,想不到自己刻意在宗門內如此低調,委曲求全,還是避不過這樣的對待,心裏也不好過。
“不過他們也是爲了三清道宗盡忠,也不是要害我們。只是預防萬一,畢竟我們是外人,不得不防,這也是無奈。”玄觀感嘆。
“畢竟我們是外人!”這幾個字深深地打痛了明虛的心,自己對於三清道宗的歸屬感,其實如家一般。本以為,即使身具他宗傳承,並不會有所差別,但架不住別人的懷疑啊!
一種無助、被欺騙的傷心怨憎以及失落,在胸腹間翻攪;但卻又明白,此間靈機師徒的無奈,想要怨恨他們,也無從怨起。百般滋味交雜,欲哭無淚。於自己的心境,染上瑕疵一點,難以掙脫。
玄觀見狀提醒:“明虛,我宗心法最重心性,為師明白你乍聽之下,不免心生怨棄之感,人之常情,在所難免。但若此事,成為你心病不化,那心鏡有瑕,便會成為你修行的魔障,若因此心境偏差,不斷擴張,便成魔劫,不可不慎!此關只能靠你自己跨過,為師幫不上忙。但記得,為道不進則退,困於此處,那就止步於此了。善自珍重!”
明虛向來心地光明質樸,不急不躁,極適合心鏡法門,所以修行進境驚人。但此次這道劫數,竟衝着他的重情重義、光明坦蕩而來,所以相對的,被背叛與算計、信任的破滅,也極度傷害他的心靈,成為一個難解的陰影與心病。
這關對他而言極難,但也要過。不讓自己偏激入魔,變成仇恨懷疑滿心的人就已經極費心力;況且,還要更進一步,超越傷痛,讓自己心鏡無瑕,毫無芥蒂留心,那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明虛,怎麼了?為什麼悶悶不樂呢?”靈機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我跟你說啊,現在我的占卦之術可厲害了!隨手成卦不在話下,連氣脈也精純流暢不少。而且我向師父問,要如何佔你的卦不會缺失,師父也指點我了。我現在想替你占卦,看看你破關的劫數是怎樣的?”
“因為當修為過了關口,都會招來劫數的考驗,師父幫我佔出,我的劫數跟你有關,因為我的突破是被你帶動的,所以我必須為你擋劫,纔算圓滿。你進步太快,恐怕劫數不小,我有點擔心,所以想替你卜一卦看看,你的劫數是什麼個樣子,我可以做一些對應的準備。”
靈機毫無心機的就劈哩啪啦像倒豆子似的,把他已經能夠卜出明虛氣運的事情講出來,毫無提防之意。而且他知道自己必須為明虛擋劫時,並未曾動念逃避,只想著該如何去做。可見靈機並未算計於他,純粹是玄湛所謀。
明虛見狀鬆了一口氣,他一直很擔心,若自己的兄弟也知情並算計他,平時的交心只是一場騙局,他的心魔真不知該如何收拾?還好,靈機仍然是一片赤誠待他,並無虛偽,在他的心鏡,沒有任何隱瞞之象。
“師父告訴我,你們的心法比較特別,剋制卜算一門,所以我纔算不準。現在的解決方法就是,與你的身體相觸,或取你的頭髮、指甲、精血,以為媒介,就可以佔察而知了。所以現在你搭著我的肩膀,我來起卦。”,想不到靈機連訣竅都跟明虛說了。
明虛一聽之下,心鏡原先陰鬱不清的現象,清除了不少,胸口的煩悶,也散去了。微微一笑,把手搭在靈機身上。
“天清地靈,圜宇無極,大衍玄義,應機而現,叱!”靈機身邊氣息,瞬時一震,眼中閃現卦象。
“嗯,原本你的劫數是很大的,而且是天魔心劫,現在因為我福星高照的緣故,消去大半。不過,此劫尚未完全,而且心魔之劫雖去掉大半,因我轉成刀兵血光之劫,這下恐怕你逃不過見血之災了。”靈機開始擺出神棍姿態,娓娓道來。
“我回去準備準備替死木偶,免得我替你挨刀時,真的一命嗚呼了!我這條命寶貴得緊,可不能夭折了。我也會替你準備,預防萬一。”靈機算完卦,就急忙回去了。
看著靈機回去準備的背影,心下一暖,知道宗門雖然當他們師徒為外人,但靈機絕對不是,心中的疙瘩小多了。
又過了好一陣子,外門入內門的五年大比考覈,也快到了。雖然心鏡一脈不入內門,但宗內仍開放一些術法可學,除了某些三清宗獨有的秘術之外,只要有了內門資格都可以學。
玄觀叫明虛入內室:“明虛,大比快到了,你一定覺得我都沒教你什麼高深的劍法、刀訣、法術、身法,你一定會吃虧,對不對?”
明虛點頭,師父這些年來,只教過他玄照心法、太極劍法、妙意指、流雲步、清風掌,法術之類的,則是付之闕如,除了沒教但讓他在旁觀摩的控火訣。其實他心裏是有點著急的,但也不敢催師父教,怕又被嘮叨到耳朵長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