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其實我並沒感應到你的氣息，但就覺得右背發癢，就直覺向左閃。結果你這貨就跌了個狗吃屎，哈哈哈～”明虛一想到剛剛兄弟的糗樣，又大笑起來。

    靈機看了看明虛，忽然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竟以明虛為中心繞了個圈，把他全身上下、前後左右，徹徹底底地打量了一遍。

    明虛被看得全身發毛，說道：“喂！你在看什麼？咱爺可不好那口，別對我有興趣！”

    “嘖嘖嘖，奇怪啊奇怪！你最近還有什麼奇遇嗎？你那天突破，眉角印堂泛光，喜事之兆，但今天不對啊，為何一片渾沌，看之不透、算之不清呢？”靈機又開始犯瘋魔了，只要有關卜算之術，他總是一頭栽入，沒弄清楚前，雷打不動。

    明虛不理他，逕自打水去，等到外門齋堂水池都倒滿了，靈機還在皺眉苦思。

    “明虛，找一天我帶你去給我師父看看，我現在看不透你了。我想弄清楚道理何在？”突然靈機回神，嚮明虛要求，要他給老神棍看看。

    難得靈機放棄瘋魔了，不然如果他到了晚上還在瘋，又得揹他回玄湛道師那邊了，明虛心下一鬆。不過，見玄湛道師也不是件舒心的事，每次碰到他，總覺得在他面前，猶如全身精赤，無所遁形，那滋味可真折磨人。

    其實靈機因為於術算天賦極為驚人，於襁褓之時，就被玄湛道師以天機之術佔算尋來，收為門下，已經算是內門弟子。但因他沉迷術算，於功法略有荒廢，築基尚未完成。照宗門規定，未完成築基前，不入內門，所以暫住外門，與玄湛道師十日一會，受其教化。

    “好啦，不過先說好喔，我可不想被折騰，所以別拿那些法器折騰我。”明虛無奈地答應，因為如不答應靈機這貨，他一定想盡鬼點子騙他去，到時下場更加悽慘。倒不如先劃下道兒來，講好條件，以免又被當成實驗品。

    “沒問題！我們是什麼交情？我怎麼會折騰你是吧？”靈機拍著胸脯保證，但心裏想著：“我不折騰你，但師父就說不定了。”

    別過靈機，進了齋房的廚房，師父又叫起魂來：“明虛啊，劉大嬸洗好菜了，去把菜處理處理，記得別傷了菜，弄傷了就不好吃了。”

    最近師父對他的要求提高了，處理食材不但不可切傷脈絡，還不得傷其原本靈氣。對刀法也開始講究起來，去掉無用粗劣的部份時，不可多，也不可少，要剛剛好，不能浪費有用的部份，但粗劣也不能留在食材上。

    更苛的是，處理要一氣呵成，不能分段細雕，動作、力氣、精神都不能浪費。美其言，是說處理不用心，東西就不好吃，廚師之魂要灌注在食材上云云。如果步驟不順暢，還要受師父掛落，耳根子準備爛個三天吧！

    可是，明虛其實很不服氣，玄觀自己煮菜就很隨便啊！

    炒菜，火一生，就把所有的東西倒進去，炒成一鍋，翻個兩下，加一點調醬就了事了。煮湯，就升火煮水，等滾了之後，一股腦兒就把大骨和青菜全丟下去，灑把鹽然後就完成了。

    聽山下悅來坊的大廚說，湯底都得熬個許久纔會有味，然後所有菜放入的順序還要注意，免得快熟的都爛了，不易熟的還沒煮熟。炒菜也是如此，講究可多了。師父完全不管，比起來，簡直是在做豬食。

    廚師魂？見鬼了去！

    明虛雖然心中嘀咕，手上卻不含糊，刷刷兩下，豬肉上覆雜的筋膜就神奇的脫離，乖順的躺在砧板上，沒兩下又被順著肌理切成肉絲；蘿蔔的粗筋，在菜刀的舞動之下，盡被挑出，剩下的細質晶瑩剔透，猶如白玉，亦被切成小丁備用。

    而豆腐皮被恰到好處從豆漿上抄出來，細嫩如綢布，更可貴的是厚薄一致，沒有任何瑕疵，整整齊齊的疊成一個小方塊。師父要求要腐皮百疊，而且要脈絡一致，不得參差不齊。要是給抄豆皮的老師傅看到，大概會羞愧到撞牆而死。

    明虛心下得意洋洋，這次處理得完美至極，大讚玄照心法果然好用，這下不會被嘮叨啦！

    殊不知，如果內門的道師看到，明虛這身境界，竟大材小用，用在處理食材上，埋沒在廚房當中，他竟還為此得意洋洋，恐怕也要欲哭無淚了。

    玄觀看了一眼，微微點頭：“嗯，這次馬馬虎虎透過了。材質部分是還不錯，但靈氣還是損耗了一點。你切蘿蔔的時候，還是損傷了其精氣脈絡，記得形氣要相合，留形傷氣，猶如有體無魂，這樣子蘿蔔就不夠鮮甜了。還有，腐皮雖然外型整齊，但裡面的氣還是不夠柔順，你在疊腐皮的時候要記得：承上啟下、周流不息，這樣腐皮方纔會綿密順口。”

    明虛聽了，心下直翻白眼，心想：“這是要煮給神仙吃的嗎？我表現得已經很好了，還被批評的一無是處。”，聽得他只差沒去蹲牆角畫小圈圈了。

    “不過，看你最近處理食材有進步的份上，我準你可以在爐邊看我煮菜。畢竟為師的廚藝還是要傳承下去的，這門手藝，要是斷絕了，那可是修真界的一大損失啊！”

    玄觀煮菜時，都不準讓人近看，更可惡的是，無論明虛如何感應，總是被師父的靈識擋在外面。所以雖然遠遠瞧見師父的動作，但所有的細節卻如雲裡霧中，總看不清楚。

    遠遠只能看到師父把食材一股腦兒倒入鍋中拌炒，看似毫無章法，但神奇的是，煮出來的東西卻清爽順口，每個食材的火侯都恰到好處。

    而且奇怪的是，要說玄觀煮東西非常好吃，卻說不上。師父的菜，吃來並不是讓人驚豔的美味，但就是一個順字。讓人不知不覺的就把菜、飯、湯都吃的一滴不剩，連個菜渣都留不下來。

    明虛覺得很奇怪，問過玄觀。玄觀就開始講起大道理，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所以東西不能做得太好吃、太鮮美，這樣會讓修道者分心，只要恰到好處，讓人順口飽食就好，方符合中庸之道。但絕口不說他的秘訣。

    明虛常覺得師父很小氣，自己伺候他這麼久，他的訣竅卻不給看，也不跟他說，常讓他心癢難搔。這下終於可以旁觀，一解心中的疑惑了。

    “首先，你要知道哪些食材的特性是什麼，各需要多少火侯？如果沒弄清楚，那一定有的沒熟，有的卻糊了，所以要注意食材放入的先後順序。”玄觀開始說明要訣。

    “可是師父，我看你都一起加入鍋裡面，沒看到你分先後次序啊！如何控制火侯？”明虛忍不住插嘴。

    “我是誰？你又是誰？你哪能跟我比？”師父一勺就往明虛頭上敲，明虛左躲右閃，但說也奇怪，也沒看玄觀變換方向，仍然直直敲下，卻正中明虛頭頂紅心。

    明虛吃痛辯解：“唉呦！師父，每次你叫我開小灶煮消夜，我也煮了不少次了，你不也吃得樂活？火侯我早就記住了！”

    “你現在翅膀硬了，開始編排你師父來著？真的都記住火侯了？”師父又是一記，這次明虛使出渾身解數，以玄照之法，看破來勢，一掌擋住師父的快攻。

    “嗯，功夫長進了？好吧，我先示範一次，你仔細看好了。”師父一看明虛竟擋住了這一記，臉色稍霽。

    玄觀隨手拿起放食材的盤子，輕輕一抖，所有的食材就像活了過來一樣，紛紛跳向鍋中。神奇的是在食材落到鍋底時，都已經熟的恰如其分，只差拌炒時間的火力就會全部熟透。

    勺子一抄，抄起各式調料醬汁，在勺中便瞬間混合，輕輕一灑，淋在食材之上，一邊以微妙的力道，震動鍋身，令食材翻動，讓調料均勻的包住食材，然後真氣帶動火力一抖一卷，將滾燙醬汁壓入食材入味。勺子輕點幾下，翻動兼排列食材，鍋子一傾，炒好的菜順勢滑入盤子之上，排盤就在此過程中完成。

    明虛看得目瞪口呆，愣在那邊。

    看到明虛發呆的蠢樣，師父得意洋洋的說：“被我敲得不冤吧？”

    “你說你都知道了，那我問你，你看出我用了幾道工序？次序為何？火力如何運用？真氣如何引導？”師父得勢不饒人，開始掛落明虛。

    “這......師父，我剛剛沒看仔細，可以再示範一次嗎？”明虛細數自己看到的，光是一開始，師父的氣機就引動柴火百八次的舒捲，但如何將火力分佈於各食材，每縷火力的多寡是如何調配的，明虛一頭霧水，正在思考，師傅已經刷刷把菜炒完兼排盤了。

    “哈哈！你是被為師的王霸之氣震呆了嗎？”玄觀得意洋洋，心想現在不好好挫你銳氣，日後要是蹭鼻子上眼還得了？

    “師父，你作弊啦！一開始的運火訣竅，一定是有秘法，不然怎麼可能有百八次的舒捲，而且還分成三層？而且沒有術法，怎麼可能調節每一束的火力大小？這樣做，我怎麼看得過來？”明虛回過神來，大聲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