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著疼痛爬起來，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火把雖然沒了，幸運的是今兒個的月亮又大又圓，幫助梁繼承看清周圍環境基本是不成問題。

    梁繼承腳步輕盈，不一會就看到了深潭。他剛穿過灌木叢的那一瞬間，眼前遁入了一個人。

    一頭烏黑的長髮，一雙纖手在挑動著水波，時不時的哼出小調子，聲音煞是清甜。

    梁繼承看不清她的面孔，只知道她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沒穿衣服在洗澡的女人！

    “是不是梔子？”梁繼承心懸到嗓子眼，但還算理智的自言自語著。

    忽然覺得耳邊小調聲不在，抬頭一望水面平靜，防佛剛纔的一切只是一個幻覺，“人呢？”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突然從水底冒出一個頭來，把梁繼承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梔子甩了一下臉上的水繼續說道：“你剛剛看見我洗澡了，好看嗎？”

    梁繼承愣住了幾秒，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梔子笑出聲來，“不管你看沒看見，反正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永遠也別想離開我半步！”

    “什麼意思？”梁繼承顫顫巍巍地問道，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梔子慢慢地走上岸，陰沉沉地道：“我獨自在這深潭裏，實在是太寂寞了！我要你到深潭之中來陪我，永永遠遠！”

    “你殺了我吧，就算是死，我也不會留下來陪你！”

    “咯咯……”梔子詭異地笑著，“我就是要你死！”

    還沒等梁繼承反應過來，梔子的手就變成水草纏繞在他脖子上，把他硬生生地往深潭之中拖。

    別說是掙扎，就連聲音都發不出。

    等第二天太陽升起之後，梁繼承在冰冷的水中睜開眼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屍體被梁家人打撈走，五夫人還在水上灑下不少紙錢。

    自己變成水鬼的這件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以至於他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來。

    在梁繼承的腳踝處，有幾根水草牢牢地纏住。

    “少爺，你知道什麼東西纔是我們妖怪最好的補品嗎？是活人的靈魂，只要吃上一次，就會上癮，再也戒不掉。”梔子趴在他的肩上，輕輕在他耳邊說道。

    “少爺，你別看這深潭底下冰冷刺骨，比起外面的爾虞我詐，這裏也算一方清靜之地，你可有什麼不滿足？”

    “少爺，我只答應你不動梁家的人，可沒答應過你不動所有的人，只要是到深潭裏來的人，靈魂我都要！”

    “少爺，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叫做梔子嗎？是因為你洗的那張帕子上，繡著一朵潔白的梔子花！”

    ……

    終於有一天，梁繼承掙脫開了水草，他拼命地向岸上游，遇見了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能看見他的人——南宮易行。

    原來萬物典當行的指引鈴一大早就響個不停，而門口又沒有任何東西，所以南宮易行才特意找到深潭邊。

    發現梁繼承這隻水鬼後，南宮易行想辦法把他帶到萬物典當行，答應用他三百年的自由來換取梔子的修為。

    當做完交易回到深潭之後，梁繼承發現梔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眶紅紅地盯著他。

    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了第一眼相見的梔子。

    梁繼承想解釋，卻不知道從哪兒解釋。

    梔子慢慢地朝他伸出手，還沒觸及到他的臉，就化為一株枯黃的水草。

    那株水草從此就在石頭縫裏隨水波飄搖。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出過深潭，也沒有人再死在深潭裏。

    深潭底下真的太過孤獨和寒冷，日復一日在潭底幽居的他原本已經放棄希望，直到在潭底看見南宮鳶鳶尾印記的那一刻，他纔對未來添了少許期待。

    ……

    聽完故事的南宮鳶有些感嘆，所有人都在傳的水鬼索命事件其本質根本不是鬼，是一隻水草妖怪，相反這隻在人口中的惡鬼還犧牲自己的自由來拯救了更多的人命。

    不過南宮鳶心存疑問，“既然梔子這麼兇殘狠毒，那當初又何必費盡心思去你家？何不直接把你變成水鬼就好了？”

    梁繼承苦笑了一下，道：“這件事我起初也不明白，直到與梔子相伴那麼久了我才知道是什麼原因。”

    “什麼原因？”南宮鳶追問。

    喝多了酒的侍郎大人話有些多，搶道：“因為那張人皮！世間萬物都有好和壞的一面，就像藥一樣，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人皮雖然可以幫助她化成人形，同時也能堙沒她原來的秉性。”

    南宮鳶愕然：“所以說害人的根本不是梔子，而是那張人皮？”

    梁繼承點點頭，“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散盡她修為的原因，人皮與她縫合的時間太長，已經融為一體，根本不可能再脫下來。只有她散盡修為，才能擺脫人皮的控制。”

    沒想到梔子爲了愛情，不僅日日承受著如刀般的折磨，最終還迷失了自己，做了那麼多錯事。

    這樣的梔子，南宮鳶不知道怎樣去評價。只好默默地去拿出賬本和筆，熟練地念道：“人生本是典來去，世事何如當東西！”

    音落，梁繼承被一束藍紫色的光包裹著，身上逐漸變得透明。

    片刻之後，萬物典當行裡再也沒有梁繼承的影子，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個長滿青苔的罐子。

    難道這就是梁繼承說的古董？南宮鳶兩隻眼睛大放光彩，迫不及待要上前去細看。

    她剛準備拿起古董，只見古董‘咻’地一下飛起，落在侍郎大人的手中。

    侍郎大人端在手裏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說道：“喲，唐三彩！本侍郎喜歡！”

    “侍郎大人，你不能喜歡，那可是我們的生活費，要拿去賣的！”南宮鳶激動地說道，好不容易要暴富了，怎麼能毀在侍郎大人的手裏？

    “你要有本事就從本侍郎手裏搶去，若是沒本事就乖乖閃一邊！”

    南宮鳶瞧他對古董愛不釋手的樣子，簡直是欲哭無淚。

    有本事還用聽你廢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