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今兒個依舊是下著雨的，雨水敲打窗的聲音成功的吵醒了本就淺眠的少女。

    “大人，您可是起身了？”

    少女起身，將被褥推到一旁，懶懶的吐出一個字，“進。”

    畢方推門而入，將洗漱的水擱置在外廳的桌子上，走到內室去，取下了屏風上的衣物，交到少女手中，又返回外廳，將水捧進來時，少女已經穿戴整齊了。

    畢方，“......”

    她怎麼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做婢女的這麼失敗？

    “大人，方纔府外有人遞了拜帖求見。”畢方似是突然想到什麼，低聲唸了句咒語，拜帖落在了桌上。

    少女隨意掃了一眼略過並不會特別在意，取過一把檀木梳細細的將長髮理順，“可有說是哪家的人？”

    “有的，是沈家的小姐。畢方聽外頭的人說，這位沈小姐是個邪門的主兒。”畢方站定，看著少女擱下了檀木梳，不著痕跡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少女半晌，見她沒有異樣的神色纔再次開口，“沈府這一次遞名帖，是想請大人到府上聽戲，這戲班子是為沈小姐請到府上的。聽外頭的命婦說，那個沈小姐近幾日不知道做了什麼，成日把自己所在房中，若不是家丁提起，府中的人們竟好像忘了她的存在。”

    “嗯。”少女去取過了一旁嶄新的紗布，將自己的雙眼蒙起來，“繼續說。”

    “沒過多久，沈小姐把自己院子裡所有人都趕了出來，連她的生母都不例外。沈家主更是下了死命令，不準任何人到沈小姐的院落打擾她。”

    “......”少女安靜了半晌，終於在畢方的攙扶下起身，“領沈姑娘去花廳。”

    一頭青絲散落，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成了銀白色，膚色微粉，身上月牙白紋金邊的雲裳讓她更是多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大人......”

    “太久沒有見世，偶爾出去一次也無妨。”

    是啊......

    畢方默，大人深居簡出，本就是不韻世事的人，出了門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病入膏骨的模樣，現在這般，已是大人見客時常有的模樣。

    “走罷。”

    畢方扶著少女的手，後者則是一臉淡然的往花廳走去，花廳裡的人遠遠瞧見，連忙起身行禮，“大人日安。”

    “不必多禮。”少女被扶到上座，動作嫻熟的沏了壺茶水，其實她並不需要畢方的攙扶，以她的能力，用神識代替雙眼完全不是什麼問題，“畢方，看茶。”

    “喏。”畢方接過茶壺，迅速給二人添上茶水，站在了少女身邊，等候著少女的吩咐。

    “小女子，沈家沈含煙。今日冒昧前來拜訪大人，還請大人見諒。”

    少女靜默半晌，櫻唇微啟，縹緲的聲音裡頭帶有這少許不知從何而來的茫然和悲傷，“本座名喚......問初”

    “大人.......”畢方有些愣怔，問初——大人不是最討厭聽到殊大人替她取的名諱嗎？更何況，這根本就不是她家大人的名諱啊......

    “無礙。”少女微微搖了搖頭，“沈姑娘今兒個來本座此處，所為何事？”

    “大人的府邸好生別緻，若不是聽沈府的元老們無意間提起，含煙興許會不知道京城裏還有座名喚‘茶荼’的地方。”沈含煙笑道，學著問初的樣子將精緻的茶盅握在手中，只是這茶盅太過燙手，嘗試了幾次無果，也就此作罷。

    “......”問初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轉了轉茶盅，微抿一口，又放在了一旁檀木桌上，“畢方，先出去吧。”

    低聲吩咐了些什麼，畢方則是欠了欠身，只見一道火紅色的光在面前掠過，等到沈含煙回過神來，花廳裡頭已經沒有了畢方的身影。

    “大人倒是並不擔心含煙會對大人做些什麼，如此冒然的同含煙共處一室。”沈含煙嬌笑道，“含煙興許是心懷不軌，身邊還跟了有人，正要對大人下手。”

    問初慵懶的倚著，單手支起了下巴，原本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夠再簡單的動作，被面前的人這般做出來，卻是在清美中多了幾分慵懶的味道。更重要的是，方纔她這般直白不遜的話語，竟是沒有讓問初臉上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

    倒也是個人物。

    “沈姑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她用手指挑起一小撮銀髮，淡然的把玩著，“本座不認為沈姑娘有這等能力可以傷到本座。”

    好狂！

    沈含煙笑，問初絕不只是她現在所看到的這麼簡單，能被人們尊稱作大人，怎的會沒點能耐？

    “大人應該是很早就收到了沈府的名帖吧？不知大人可有興趣到沈府坐坐？”

    這纔是沈含煙上門拜訪的目的吧？

    問初白紗下的金眸緩緩睜開，眸中劃過一絲戲謔，面上卻依舊沒有什麼表情，鬆開了自己的頭髮，抬手打了個響指，在外頭守著的畢方又回到殿中。

    “畢方，備車。”

    “喏。”畢方將茶具擱下，走到府外，雙手結印。當拉著馬車的獨角獸在門口停下時，問初也恰好走出來。畢方上前將她扶上車，攔下了跟在後頭的沈含煙，出聲制止道，“請沈姑娘留步，我家大人不喜歡同旁人共乘。”

    沈含煙是個識趣的人，知道對方不喜，便不強求。乖巧的回到了自己從沈府來時的馬車上，吩咐車伕跟在了後頭。